“还能有什么问题?”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敷衍着,“大概又是某些人偷偷贩毒结果被发现了,只是牵扯到的人员数量过多或是交易内容会危及那些人的地位……”
听到这里,麦克尼尔收紧了面部的肌肉,免得自己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一直等到大会的主持人宣布上午的会议结束时,才木然地站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用木偶行动的僵硬动作离开自己的座位,井然有序地涌向大厅的出口处。来到门外后,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转身退到了阴影中。
吴苏拉是和一群军官们一同离开会场的,他冷不防看到麦克尼尔正从旁边的走廊钻出并朝着他奔来,先是向着其他军官道别,然后放慢了脚步,用平时散步的姿态迎接麦克尼尔。
“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酒店。”他打量着有些拘谨的麦克尼尔,心里不由得涌现出了更多的荒诞念头。别人穿上西服或许会在气势上出现令人惊异的改变,而麦克尼尔最近的精神状况只会让西服看上去更像是牢笼、让人浑身不自在。
“您比我更熟悉这里的环境。”麦克尼尔答非所问,“话说回来,婆罗洲的【山火事故】……军方有没有拿出什么能得到公认的结论呢?”
心照不宣地互相在对方面前演戏的两人并排走出了大楼,步入阳光下。夏日的太阳无比火热,虽然酷暑尚未到来,街边的市民们已经预感到了炎热天气的降临,他们或是专门挑选被树荫遮蔽的道路前进,或是寻求在高大建筑下躲避。但是,麦克尼尔却没有逃避的想法,他宁愿这阳光更加炽热一些,好驱逐他身上的寒意,那是发自心底的严寒,挥之不去。
“对外,就说只是天气炎热造成的,或许还应该把罪责推给喜欢到野外探险的旅行者,届时调查报告就会由当地的消防队和警方公布。”吴苏拉摘下头顶的红色贝雷帽,换上了他最喜欢的草帽,这顶帽子象征着他的身份,他的过去,“无论如何,没有人会想要把那处秘密设施展示给公众。”
“对内呢?”
吴苏拉猛地在人行横道中间停下了,后面另一个只顾着低头看手机的代表原本和他们之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却由于没注意到吴苏拉的动作而撞在麦克尼尔的身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参会代表看见了麦克尼尔的脸,低声用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母语骂了几句,然后匆忙地逃开了。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转瞬即逝的凶狠很快从吴苏拉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法,当然只会有一种,信不信那是听众的事情。”
“我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刚才的想法是,为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做一些准备。”
他当然要做准备,不然敌人的凶猛反击会令他死无葬身之地。麦克尼尔手中能用的牌还是太少了,他所能获得的一切权力和资源都源自这份护身符:乔贝托·桑松的秘书,代表着兴亚会内部虽然一直受到排挤但目前仍在韩处安的坚持下得到重用的革新派。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是一个在东盟不受欢迎的异类。
所以,麦克尼尔急需获得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资源。以老谷县作为跳板为自己提供合法身份只是第一步,他还需要结成一个让敌人在动手之前产生顾虑的关系网络。他们所能攀附上的大人物越多,敌人在动手铲除他们之前就越要瞻前顾后。阻止惩罚落到他们身上的,不是能否定罪,而是实施惩罚措施的成本和潜在反抗造成的预期损失。
两人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主动提起麦克尼尔刚才所说的准备。抵达附近的一家酒店门口时,麦克尼尔见吴苏拉仍然没有和他探讨对策的想法,便加快了脚步。就在他快要进门的那一刹那,吴苏拉的声音从后方拽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听一听你的预备方案。”
“韩议长不会接受一个几乎不受控制地发展的势力借助盟友的名头肆意扩张。”吴苏拉自信地笑了笑,“如果他确实查到了我这里,我会先想办法把袭击栽赃给叛军,假如被识破了,那就把我们的行为正当化,让它看起来是必要的。”
“吴苏拉将军,我们是否有合法且真实的犯罪证据、他们是否不受限制地扩张,并不能构成导致兴亚会和这些职业疯子之间的盟约破裂的直接理由。”麦克尼尔平淡地指出了吴苏拉所考虑的方案中的不足之处,“在我看来,基于厌恶而产生的敌对行动无非两种,其一是源自内心的厌恶,其二是利益冲突而带来的厌恶。如果您对您那里的保密工作有足够的信心,我会为您提供一些……独家机密情报。”
脸色红润的东盟军将领张开了嘴,他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干净整洁的牙齿,每一颗尖牙都像是能够把麦克尼尔切成碎块的绞肉机,“有多机密呢?”他把草帽拿下来扇着风,“机密到了即便公布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