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议院议长的职务比起桑松现在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又高出了一大截,仅次于总统、总理、由副总统兼任的参议院议长,是东盟名副其实的四号人物。桑松原本就没指望能在新内阁里拿到总理的位置,哪怕是被委任成为部长也算是莫大的幸运,但韩处安这一次的安排着实令他费解。若说韩处安不重视他,那便不可能提出让他负责众议院的工作,因为这样一来众议院所有兴亚会议员的活动将落入桑松掌控之中;然而倘若韩处安真的打算继续支持桑松的想法,就应该按桑松的建议去做更多的改变,而不是只用象征性的职务稳住他。
“这……”
“你认为不妥?”韩处安皱起了眉头,“我们这边没有比你更适合主持众议院工作的人。你在吕宋最高委员会工作的时候,于古教授去世之后以绝对劣势长期将委员会作为自己的宣传阵地,那是别人根本做不到的。”
直到这时,桑松才看出了韩处安的真实想法。众议院可能是兴亚会的反对者在中枢系统中最密集的地方,因此韩处安试图把所有可能给他自己带来麻烦的人物全都丢到那里,免得这些人在其他部门形成更长远的影响。
简而言之,他相当于提前退休养老了。光是对付那一大群反对派就能让他焦头烂额,他以后也别想再有机会做一些需要更多人力物力才能办成的事情。
韩处安说的没错,同样是兴亚会的一部分,留守马尼拉的那一派和一直在中南半岛以军阀形式活跃的那一派,仅保存了名义上的相似性。是韩处安强行将本应决裂的两派缝合起来,这还多亏吕宋最高委员会以共和护国联盟为代表的组织彻底剥夺了桑松对古国一教授原始思想的解释权。
在马尼拉,他是保守的代名词;到了兴亚会,他反而成了最激进的革新派代表。越是向前走,他越是看得清,韩处安重用他只是为了扫除兴亚会内部那些甚至不利于其整体继续生存的陈腐群体,一旦兴亚会实现了与时俱进,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像他这样过于激进的家伙了。
数日后,桑松发表了一篇充满官腔的文章以回应近日的谣言:
【近日有人谣传称鄙人不日将参选总统,实属谬误。鄙人自参加兴亚会三十年来,所求唯一事业乃亚洲复兴,不顾个人得失。或曰,公民以市井心态揣测鄙人,故得出所谓参选总统之笑话。于市井心态而言,放弃短期利益而为长久事业,无疑难以理解。鄙人昨日、今日、明日、他日也无半分参选总统之意,望周知。】
不管造谣传谣的人一开始有什么动机、是不是当真想要把桑松推向自由南洋联军一侧,到这时,他们的原始想法注定要失败了。然而,谁也没有意识到桑松这份公开声明竟然也成为了自由南洋联军用来研究未来对抗策略的参考教材,其中一些从共和护国联盟逃出来的代表认为,桑松此举意在提醒他们想在未来有机会实现理想就不能太关注眼前的胜负,而是要注重于一步一步建设好坚实的基础。
于是,就在东盟公民们和兴亚会成员关注着自由南洋联军在总统竞选上的态度时,这些和兴亚会对抗了两年的不同武装组织的领袖们形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妥协方案:自由南洋联军将放弃提名自己的候选人。
这根本不是兴亚会或韩处安的胜利,想象中自由南洋联军代表们各自为战、分化瓦解陈永春支持者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不仅如此,意识到注定注定无望赢下总统大选的自由南洋联军代表们直接公开号召其支持者投票给陈永春。形势急转直下,原本无论拿出什么价码都不值得被兴亚会视为正式竞争对手的陈永春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势力。更让韩处安暴跳如雷的,则是陈永春借主导和谈工作之便不断地听取自由南洋联军的意见并将之补充进选举纲领中,进一步导致兴亚会处于不利局面。
眼见选举可能出现意外,长期被冷落的东盟军高级将领们的心思活跃起来。这些正渴望在和平时代到来前抓住建功立业机会的将军们向韩处安建议,若陈永春赢得总统大选,东盟军将立刻发动兵变以维持兴亚会的权力。
韩处安没有表态,这使得东盟军的高级将领们只能自行揣测韩处安的用意。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并不是同样手握重兵的同等规模对手,而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政客。因此,这份兵变预案只需要将香巴拉浮岛完全控制即可,反正自由南洋联军可以等以后再找机会解决。
不料,东盟军的高级将领们很快察觉到兵变计划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桑松控制的东盟国家宪兵队。他们算不准桑松究竟会为了支持兴亚会而赞同兵变还是仅仅为了反对他们而选择拒绝,但像上次那样用类似尼古拉斯·王一样的角色试图取代桑松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忐忑不安的将军们只得偷偷摸摸地以个人名义把计划私下里告诉了桑松。
乔贝托·桑松一听说竟然还有军方代表私下里计划兵变,顿时火冒三丈。让军方退出东盟的政治舞台是各方的基本共识,连这个共识都没有,谈任何问题都是白日梦。他没有立即声张,而是让国家宪兵队做好准备工作,然后他本人去找韩处安进行协商。
被桑松找上门兴师问罪的韩处安心虚得很,他一度忘记了用自己的身份去堵上桑松的嘴,而只是软弱无力地反驳道:
“这事和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