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贡·舒勒板着脸走向机库,半路上又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去那里要做什么。瞒着麦克尼尔搜集了足够数据的辅助AI、更先进的激光瞄准系统……这些都伴随着麦克尼尔的失踪而失去了价值。换个人也能使用这些装备,这倒是不假,但舒勒并不认为这里还有谁比麦克尼尔更能灵活地使用λ式驱动仪。尽管岛田真司上个星期还信誓旦旦地说λ式驱动仪的工作原理可以用心灵科技的部分理论来解释,舒勒只当对方在夸口胡说。
有一个健硕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舒勒博士,我们还不能休息。”彼得·伯顿顶着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他的模样相比上次同舒勒见面时又憔悴了不少,“……得回去继续工作才行。”
“我们没有计划。”舒勒停下了返回的脚步,“没有计划,做再多工作也只是浪费时间。现有的工作还需维持下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等等,说不定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向……”伯顿见舒勒已经打了退堂鼓,急得寒毛直竖。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刚从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钻出来就听说麦克尼尔下落不明时的恐慌简直没人能够理解,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还是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唯一成员,“跟我来。”
不像酷爱锻炼肌肉的岛田真司,舒勒那瘦竹竿一样的身体完全挡不住彼得·伯顿的怪力。没过多久,瘦削的瑞士光头学者就被伯顿拎到了机库附近,一路上他们没少迎来美军士兵和吉欧特隆雇员们的诧异目光。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待舒勒:舒勒的上级当中没人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职务比舒勒更低的人又不可能这么做。机库中忙碌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机械师、工人等见状,以为舒勒同美军之间起了争执,于是一拥而上想要围攻伯顿,但都被舒勒劝走了。看这些雇员的架势,要是伯顿继续提着舒勒的衣领,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机库里那些拿着金属工具的壮汉。
靠近机库外侧的架子上,忙碌着的机械师们正在将AS机甲的不同零部件拼接到一起。舒勒便同伯顿一并走到架子旁,略带忧伤地望着架子附近所有焕然一新的装备中唯一有些老旧的驾驶舱模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伯顿摩拳擦掌,“项目还没中止,不是吗?让我来吧,给我制造一些自由活动的机会……敌人在我们这一边也有他们的卧底。我猜博尚给麦克尼尔留下的那个图案的意思是,我们之前以为是错误的方向也许有一部分是正确的,而我们一直认为正确的方向反而只是敌人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靶子。当然,从总体上来说,两个方向都是正确的,只是我们过去太关注一方而忽视了另一方。”
舒勒盘起双臂,心虚地左右张望。
“卡萨德也这么说。”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在那薄薄的眼镜片后,仿佛这个并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个人物品当真能让外人看不出他心思一样,“他在疫区受到了美军的攻击,在那之后他就被迫带着自己的部队后撤。”
“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种新型的巨型白色僵尸。”伯顿如实把自己的经历向舒勒说出,“但是,虽然我们后来成功地控制了疫区核心地带并且阻止了不知情人员的涌入,我直到现在仍然认为那是敌人已经在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并决定放弃那片阵地。舒勒,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那种有着苍白皮肤的巨人僵尸,这也许只能说明敌人的研究工作恰好结束了。”
“现在我们这里有岛田,情况会好转一些,也许能够扭转过去几个月的被动。”舒勒决定用工作消除自己的不安和紧张情绪,他指着附近的另一架AS机甲,让伯顿去进行测试,“先别想这些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找出麦克尼尔的位置。”
缺失了重要测试驾驶员的团队一如既往地运作着,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活跃了一些,这或许要归功于彼得·伯顿为项目团队带来了一种同麦克尼尔的死板截然不同的风气。为项目服务的工作人员们这时才注意到之前那个不起眼的辅助测试驾驶员是如此地令人愉快,这个喜欢开玩笑和享乐的家伙马上得到了一部分工作人员的拥护。等到上午的测试工作结束时,他成功地同团队中的大部分雇员混熟了,只有那些专注于技术问题的研究人员是他没法打动的。
舒勒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着伯顿的行动,刚到午饭时间,他就拦住了想要离开机库的伯顿,请对方和自己共同进餐。
“你有必要把自己的安排向上级报告,这样才能避免他们胡思乱想。”舒勒吃得很少,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只有他那追逐真理的学术理想,除此之外的一切都需要为此让位。相比之下,彼得·伯顿则是人类各种简单而真实的欲望的化身,即便在食欲上也不例外——望着伯顿的餐盘里那堆积如山的饭菜,舒勒再次真实地认识到他同伯顿并不是生活在同一层次的人,“我对吉欧特隆公司这边的解释是,麦克尼尔在爆炸之后就下落不明……最可能泄密的,是那个代替他在医院里躺着的翻译。如果你觉得那人不可靠……就把他处理掉。”
“明白。”伯顿用勺子挖起了一大块土豆泥,“我自己看得准,交给我就好。不过,我们该怎么协调卡萨德那边的行动?他最近不怎么愿意跟我联系了。”
那是显而易见的:卡萨德有袭击伊拉克军队的嫌疑。多亏最先到场的是舒勒预备支援麦克尼尔的吉欧特隆雇佣兵,这才让双方在事后统一口径将那支伊拉克车队的失踪和部分人员转化为僵尸解释为同信仰卫士团交战中发生的意外感染事故(卡萨德不认为直接指控对方和安布雷拉勾结是什么值得信服的说法)。这话别说骗过美伊联军,连卡萨德和舒勒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那天开始,伊拉克军和黎凡特旅之间就出现了一道微妙的裂痕,双方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保持着密切合作关系了。
卡萨德活动起来的时候看似随时都会暴露,真打算销声匿迹时却不可能有任何人找出他的下落。没了来自卡萨德一方的消息,彼得·伯顿成了情报上的瞎子,他有心要向当时匆忙地撤离了疫区的卡萨德赔罪并和对方配合找出藏在美军里的内鬼,然而卡萨德单方面装聋作哑已经快一个月了。这等反常现象让伯顿慌乱无比,麦克尼尔失踪已经让团队内人心大乱,现在卡萨德又突然陷入了无线电静默之中,带来的恐慌更是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