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上尉脸色微微一变,他沉默了一阵,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最好别那么做。瘟疫迟早会结束的,到时候国内必然会派人专门来调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尤其是同伊拉克人的异常行动有关的那些问题。现在痛下杀手,看起来管用,但是以后就会成为更大的隐患。”
“那可不安全。”麦克尼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如果我站在您的立场去思考,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个办法把处在我这个位置的人以更合理的方式消灭掉,然后是把同我相关的一切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到最危险的岗位上……那样一来,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伊拉克人了,而曾经背叛过我们的那些伊拉克人的证词到时候不足为据。”
长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那些下意识的动作永远骗不了人。琼斯上尉从来不是一个精明的演员,如果这个黑人汉子尝试着用蹩脚的演技掩饰真实的心理活动,那么其破绽在麦克尼尔看来就更明显了。
麦克尼尔担心的从来不是某些危险或是恶毒的想法、行动,最让他瞧不起的是背叛。谁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也必然会用更加凶残的手段报复回去。
“你这话说得太夸张了。”麦克尼尔只听得琼斯上尉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相信我,你就算进了监狱也会有用武之地,里面的所有人都指望着你的管理才能发挥作用呢。再说,事情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如果我们真的要通过让某些人永远闭嘴来实现保密,那名单里一定不会有你……我会把一切可有可无的人物放上去。他们既缺乏价值,还更容易泄密。”
说着,琼斯上尉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但麦克尼尔没有笑。他平静地注视着琼斯上尉,直到后者发觉气氛不对劲并逐渐收敛了笑容,才又一次转过头,以同等程度的平静凝视着正在和卡萨德交谈着的艾哈迈德。
“没有人是可有可无的,长官。”麦克尼尔委婉地说道,“对弱者而言,即便是义愤仍显得滑稽可笑,可我们同样也会因为踩死蟑螂的时候听到那汁液四溅的声音而感到恶心。这蟑螂啊,看起来不起眼而且令人厌恶,可是却从史前的远古时代一直顽强地生存到了现在,不得不说是奇迹啊。”
黑人军官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身旁的车门。
“你打算怎么办?”
“一定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麦克尼尔自信地答道,“只管交给我就好,就像过去那样。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没什么区别。毕竟,世道是不会变的。”
琼斯上尉反复咀嚼着麦克尼尔所说的话,他仍旧看不清麦克尼尔的真实态度。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这些顾虑,只管应付眼前的工作,良好的分工合作才是胜利的基础。两人的到来引起了附近民兵的关注,这些披着长袍和头巾的年轻人喜出望外地奔向卡萨德,把援军到来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指挥官。
见到麦克尼尔一行人到来,卡萨德的表现十分平静。他在让麦克尼尔等人放心地北上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麦克尼尔必然会在结束了手头的任务后回来支援他,哪怕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像当初那样窘迫了。这和局势无关,纯粹是麦克尼尔这个人的本性使然。
“他们来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站了起来,“我先去迎接他们。”
一旁还有些灰头土脸的平民聚集在一起围观着黎凡特旅士兵们的活动,后来麦克尼尔才看清那些人只是在等待作为临时庇护者的黎凡特旅发放饮食。这些人要么原本住在此地,要么就是被黎凡特旅沿路收留的难民,但无论他们属于其中哪一类,过着有保障的生活倒是比居无定所强得多。见穿着美军迷彩服的军官到来,有几名平民也打算跟着艾哈迈德一起前去迎接,不想一发炮弹忽然落在附近,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刚才还谈笑自若的人们纷纷抱头逃跑,就近寻找掩体躲避起来。有些人的脸上猛地被喷溅上了泥土和鲜血,可怜的人们登时以为自己已经被炸伤,于是躺在地上打滚,把一旁赶着要到处寻找伤员的黎凡特旅医护兵弄得无比迷惑。
麦克尼尔和琼斯上尉一直等到炮击结束才从掩体旁离开,但那些被炮击吓得魂不附体的人们还留在原地。两人同艾哈迈德打了招呼,并让艾哈迈德把美军的安排先转告给那些听不懂英语的当地人,而麦克尼尔则象征性地同卡萨德握了握手。直到现在,卡萨德仍然不想暴露出真实身份,虽说连麦克尼尔都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倒是愿意配合卡萨德做伪装工作:战友的优势自然也是他的优势。
卡萨德先让麦克尼尔等待一阵,他先要确定附近人员在炮击中的具体伤亡情况。片刻过后,仍然显得惶恐不安的人群散开了,地上没有留下尸体或是残肢断臂,这让卡萨德松了一口气。他以欣慰而略带自豪的口吻对麦克尼尔说,之前为应对各类炮击而频繁进行的演练看起来收到了一定的成效。
“而且我会说服这里的民众也进行训练,毕竟他们无法从战争中逃脱。”卡萨德带着麦克尼尔参观他们如今的阵地,那些全副武装的黎凡特旅士兵的模样看上去不再像是路过的难民。美军的直接支援让以前一直以散兵游勇的状态作战的黎凡特旅拥有了更多的现代武器装备,况且有美国人的承认,他们能放心大胆地使用这些武器装备而不必担心引发任何严重后果。
不仅是黎凡特旅的士兵,十几个孩子也围在旁边的简陋靶场旁观看着战士们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