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买,别人也会买的。”卡萨德轻描淡写地说道,“当我意识到我暂时无法摆脱这个人口买卖网络、更无法用主动投案自首之类的方式来将其摧毁之后,我想到了一个妥协性的策略。若是我尽可能地买下他人——”
“你刚才已经说了,凭你目前的身份,你可以想办法从内部将这个网络摧毁。”麦克尼尔挠了挠头,他以为卡萨德刻意地放过了最有效的方式,“为什么非要去投案自首呢?你可以提供些虚假的证据,把其他次要人物一网打尽……”
彼得·伯顿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直白地告诉麦克尼尔,这种看似直截了当而且相当有效的方法根本不可行,“迈克,这么做没用……”他顿了顿,种种惆怅的思绪涌上心头,“各方都有需求,有人要出卖自己换钱,有人要从支配别人的行为中获得满足感,而人贩子不过是中间联系两种需求的链条罢了。只要需求未曾断绝,抓一百个人贩子就会多出一千个来。听我说,卡萨德的这门副业非常有用……我们可以用他的关系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不必受到法国人和罗马尼亚人的牵制。”
迈克尔·麦克尼尔争辩了半天都没辩赢伯顿,只得无奈地接受了伯顿的安排。他这人一向嫉恶如仇,却屡屡在现实面前碰壁、被迫妥协,倘若有朝一日他能够随心所欲地行事,想必他定会杀尽天下人贩子和毒贩子以平民愤,只可惜他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他不得不承认伯顿所描述的规律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他还是觉得其中有些逻辑出了错。在他为自己的理念与现实之间的冲突而纠结时,伯顿和卡萨德开始讨论起了利用人口贩卖犯罪网络接近食尸鬼的策略。
一直以来,人类的社会暴露在食尸鬼的视野之中,而人类却无从得知食尸鬼社会内部的全貌,甚至连窥见一星半点都算得上是了不起的成就。为此,伯顿雄心勃勃地制定了一个打入食尸鬼社会内部的方案,他希望通过控制特殊商品的供求关系来维持和食尸鬼社会内部的联系,从而在不惊动各方的前提下了解这些异形怪物的活动状况。
“正如我和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布加勒斯特每年的杀人案数量只有十几起,可光是一个成年食尸鬼每年就要吃掉十几个人。”伯顿在墙壁上潦草地用手势比划着,他不担心卡萨德会看不懂,倒是至今没读懂他和卡萨德之间各种奇怪联络方式的麦克尼尔说不定会一头雾水,“显然,布加勒斯特不可能只有一个食尸鬼,所以其他的食尸鬼吃掉的人大概可被分类为以下几种:第一,自杀者;第二,自然死亡者;第三,由于主客观原因而未被计算进入谋杀案受害者名单的失踪者,而且是那种即便人间蒸发都不会引起他人关注的家伙。”
“你漏掉了一种。”麦克尼尔很考究地伸出右手食指,“已经死亡却没有被认定失踪的【正常生存者】。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国每年有多少人继续用过世亲戚的名义冒领退休金和津贴。”
“大概就是这样。”伯顿嘿嘿一笑,并不在乎自己的失误,“所以,我先前认为人口贩卖网络可能会成为我们接触食尸鬼的一个突破口,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你的份额。既然如此,事情现在就变得好办多了,你可以尝试着去联系一些特殊的买家……然后我们再装作【恰好】撞破了交易的过路人。”
“但是,食尸鬼并不会把【我是食尸鬼】这句话写在交易记录里,他们也不会说自己购买别人是为了吃人。”卡萨德和他们一样早就从各种新闻报道和小道消息中了解到了食尸鬼的存在,不过这位比较稳重的阿拉伯亲王并不看好伯顿的计划,“你刚才还和我说过,你们在排查买主的过程中出现了不少意外,而且至今尚未发现其中存在食尸鬼。”
伯顿争辩说,以那些在夜店工作的娼妓为主要商品的人口贩卖交易同其他的常规人口贩卖交易(例如卡萨德所维持的交易网络的主要生意)根本没有可比性,况且他们完全可以从买主的交易记录中判断【商品】的用途。要是有谁精准地间隔一月或数月购买活人,那人大概率就是伪装成人类并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食尸鬼。当然,精明的食尸鬼们同样不会只使用一个虚假身份,正如卡萨德也不会只使用一个身份来面对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这样想来,马蒂亚斯·贝尔蒙多如此精准地打听出卡萨德目前的所在地,实属令麦克尼尔感到意外的头等大事。
“这不值得奇怪,我这个身份暴露在外的信息太多了,现在才开始做修补工作实在是来不及。”卡萨德听麦克尼尔说起一个法国歌剧演员都能打听出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时,毫不吃惊,“你们的计划,我大致了解了,通过瓦解食尸鬼的生存环境来迫使敌人主动暴露,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在进行下一步之前,我还是建议你们将买主排查完毕再说,也许你们确实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名单上只剩下一个乌克兰人了。哎呀,让我来猜的话,大概就是个来罗马尼亚寻欢作乐的醉鬼,没什么了不起的。哼,这种人哪,我见得多了。”伯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找了那么久,却只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个长期组织食人宴会的家伙……麦克尼尔经常和我说,一步落后于敌人就会步步落后。反正,有你站在我们这边,那咱们是时候改变调查方向了。”
麦克尼尔思考了一阵,觉得伯顿所言不虚,于是同意了对方的意见。有卡萨德协助,他们在这场对抗食尸鬼的战争中将会获得更大的优势,卡萨德的财富和资源并非他们两人所能与之相比。喜滋滋地拉着麦克尼尔就要出门的卡萨德猛地在门口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们两个该怎么离开酒店?
“要不,我们半夜再顺着原路翻出去吧。”伯顿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就是风险有点大。”
“没那么麻烦,我可以叫人来办点事,到时候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卡萨德拿起了床边的手机,“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不会在意有几个人是我找来的,而我找来的人也不会过问你们是怎么出现在酒店里的。”
卡萨德如此豪爽,却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谢过了卡萨德的慷慨,而后安静地等待着接应人员的到来。直到这一天的下午一点多,两人终于离开了酒店并返回了他们停靠在附近的轿车旁,他们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子,以图获得一些从窥视下解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