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能证明食尸鬼不是只会吃人或打架的野兽了。”伯顿豪爽地笑着,露出了最前面的八颗洁白的牙齿。每当伯顿露出这标志性的笑容时,麦克尼尔都会怀疑这个抽烟、酗酒还整天去逛夜店的家伙是怎么保住一副强壮健康的身体的,“你看,他们正在发动舆论攻势呢。这正是对抗食尸鬼的特殊部队面临着的最大的困难……他们可以尽量躲藏到阴影中以便和敌人处于同一环境中,但他们还是得把自己的一部分露出水面。”
“那为什么我们的舆论攻势就没什么效果呢?”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望远镜,思绪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见鬼,明明舍甫琴科雇佣食尸鬼的事情已经被曝光了,但是罗马尼亚和乌克兰的媒体居然就在那家伙的新闻发言人象征性地做了个道歉之后就……放过了这件事!”他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担心附近的住户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准会气愤地把心里所想的一切都吼出来,“好啊,我承认那是个已经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的不幸者,可身患绝症难道能成为违法犯罪后不受惩罚的豁免证明吗?嗯?我……我这就给自己开一个精神病证明。”
伯顿头疼地捂着耳朵,不想再听麦克尼尔的抱怨。他该说什么?说自己手头能调动的资金远远比不上舍甫琴科、这才导致了宣传攻势和各种举报手段石沉大海?还是该委婉地说,他们所要呈现出的真相并不能打动那些整天想要搞个惊天新闻的记者、而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更倾向于造谣和传谣?都不行,是他当时夸下海口向麦克尼尔吹嘘自己能够凭借着已经取得的证据威胁到舍甫琴科在罗马尼亚的势力范围,如今看来,那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幻觉。
9月13日的突袭行动结束后,取得了证据的麦克尼尔和杰莱里一行人返回了布加勒斯特,当他们得知对布加勒斯特郊外的那处敌方据点的围攻结束后的收获可谓寥寥无几后(敌人似乎很快察觉到了罗马尼亚探员们的动向并撤走了大部分人员和设备),便决定立即投入到对舍甫琴科的舆论围攻中。正如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罗马尼亚已经够乱了,不能更乱:不管舍甫琴科是人类还是食尸鬼,把这家伙的势力驱逐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麦克尼尔期待着舍甫琴科身败名裂并灰溜溜地撤出布加勒斯特的那一天,然而罗马尼亚人那花里胡哨的组合拳却着实软弱无力。据称身患绝症的罗曼·舍甫琴科没有自己出面,而是委托了一个发言代表对外宣称,他们确实无法避免错误地雇佣食尸鬼成为雇员的情况,那是由于不得强制对公民进行RC细胞系数检测乃是乌克兰方面的相关规定。
显而易见的是,即便舍甫琴科原先有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佩戴着呼吸辅助装置露面发言以博取同情的念头,这时候他也完全可以省掉这一步了。许多曾经受过舍甫琴科的医院和药厂恩惠的病人及病人家属纷纷指责罗马尼亚的食尸鬼搜查官们竟然对一个死到临头的老人苦苦相逼,简直丧尽天良;除却这些直接受益者之外,另有不少人自发地站出来拥护舍甫琴科,其言辞激烈程度不由得令麦克尼尔怀疑人生。
“舍甫琴科难道是他们失踪多年的亲生父亲吗!?”目睹着事态急转直下的麦克尼尔灰心丧气地向伯顿抱怨着。
“也许吧。”伯顿擦着冷汗,“我也总是怀疑自己有流落在世界某处的亲生子女。”
虽然罗马尼亚人失去了舆论上的优势,但他们若是下定决心采用最强硬的手段对抗舍甫琴科,也还为时不晚。结果,许多主动请缨的高级指挥官们得来了上级的怒斥。其中一些消息灵通的文职人员私下里告诉这些平日浴血奋战却忘记了研究办公室哲学的同事们:罗马尼亚目前还无法承受乌克兰企业突然大规模撤资的风险。
“黑海沿岸的港口还得指望他们来养活呢!”康斯坦丁·杰莱里不得不失望地承认他们无计可施,“如果经济继续下滑,公民的不满就会膨胀到难以控制的程度。”
名义上大获全胜的罗马尼亚探员们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他们纷纷放弃了原先的打算并躲到自己的住处喝得酩酊大醉,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比起这些还有退路的同行们,险些暴露的麦克尼尔和伯顿连浪费时间哀叹失败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必须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中,谁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食尸鬼的势力蔓延到更广阔的天地。
但是,两人都逐渐感受到了无力。谁也不想首先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们必须找到一个继续行动的理由。做些什么总比放弃抵抗要好,抱着这种心态,麦克尼尔尝试着揪出协助舍甫琴科进行舆论对抗的幕后主使,可他同样一无所获。与其说那是什么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不如称之为诱导下的自发行动更贴切一些。
麦克尼尔想到了他们的战利品,那些集装箱中的货物是他们此次行动中唯一保存下来的战果。
“只是一些食尸鬼器官,能有什么用呢?”连伯顿都不看好麦克尼尔的念头,“伙计,听我说,承认自己失败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做。他们的准备比我们充分、资源比我们多,我们要是能赢了那才叫奇迹呢。”
“我不觉得舍甫琴科会组织一起针对食尸鬼的器官贩卖。”麦克尼尔已经委托罗马尼亚人对这些器官进行全方位的检查,此事由同样热衷于抓出幕后黑手的杰莱里负责,届时罗马尼亚人也不会直接追踪到麦克尼尔身上,“他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我就越有要把他从王座上踢走的冲动。”
“你……算了,我不劝你。”伯顿郁闷地叼起一根香烟,“你说得对,我们退让了一次就会退让第二次,以后等待着我们的会是无止境的退缩。”
给罗马尼亚警察提供证据更多地是一种报复,这并不能帮助他们打垮舍甫琴科。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到布加勒斯特北部和博尚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因为舒勒暂时还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麦克尼尔了解舒勒的脾气,那个男人不会为了博取上级或同伴的好感而进行任何意义上的虚假宣传。
他提前联系了博尚以免届时缺乏交流空间,而后开着车子穿过小半个市区、抵达了那处餐厅附近。刚走到二楼,麦克尼尔就发现坐在窗边的一个食客看起来十分地面熟。他走近一瞧,发现那竟然是不久前自称要去特兰西瓦尼亚采风的马蒂亚斯·贝尔蒙多。
“上帝啊,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见到您。”麦克尼尔立即给博尚发了一个暗号,而后主动和对方打招呼,“您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