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在离伯顿百来米远的地方爆炸。弹片没有击中伯顿,但掀起的尘土恰到好处地落到了伯顿的嘴里并让他的优雅形象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吃力地做呕吐状,想要把嘴里的泥土全部弄出来,然而这注定是白忙活。同样被泥土覆盖了大半个身躯的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追上了伯顿并打趣说:
“我想你不必担心因此而死于重金属元素中毒,这个时代的泥土说不定很干净呢。”
说着,麦克尼尔牵着缰绳,又用力地抽了一下战马。那马发疯似的带着他飞驰,一人一马离前线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纵横在枪林弹雨之间,麦克尼尔的心情又平复了不少。他不是为了寻刺激而来战斗的,也不是什么离开战斗便活不下去的嗜血野兽,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昔日犯下的过错。
伯顿从后方追上麦克尼尔,这下他没心思去嘲笑麦克尼尔不懂骑术了。两人穿过被封锁的地段并向附近的哨兵打了招呼,而后骑马进入了后方工事。忙碌着的士兵和工人们还在加紧构筑防线,他们的长官认为这些防御工事有助于抵挡联邦军。虽然必要的人员和武器装备都没到位,士兵们仍忠实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士兵们,公共安全部队第5步兵营在什么地方?”麦克尼尔向着附近的圣保罗公共安全部队士兵问道,他们穿着相似的制服,只是佩戴的徽章和肩章有些许差异,“战况如何了?”
“还要往前,大概……不算近就是了。”那脸上糊满了黑泥的士兵抬起头瞧了麦克尼尔一眼,弯下腰继续挖坑。看他的模样,他和他的战友们正在构筑地堡。“左边有条比较通畅的道路,你可以走那边。”
麦克尼尔谢过了士兵的慷慨,和伯顿继续策马前行。没过几分钟,他们碰到了一处马匹无法穿越的障碍,两人尝试了多次都没能避免从斜坡上滑下,他们只得下马并徒步翻越铺着煤渣的陡坡。伯顿刚翻过去,一发炮弹擦着他的脑袋飞过,险些让他成为无头尸体。要不是麦克尼尔把他推得朝前翻滚下去,也许彼得·伯顿的旅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谢了,伙计。”伯顿喘着粗气,他那身出发时刚洗好的军服现在彻底成了灰黑色,麦克尼尔也没见得比他更体面些,“我现在无比怀念有那些现代设备的生活,哪怕让我躺在酒店里一动不动地住上一年都行。”
穿着巴西军服的青年合众国志愿者发现不远处有个持着步枪的士兵躲在角落里,他叫上伯顿,一同靠近那士兵。两人走近一看,只见那士兵浑身上下抖个不停,样子像极了失魂落魄的精神病患者。
“公民,第5步兵营的指挥部在什么地方?”麦克尼尔凑上前去,双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用尽可能大的声音盖过炮火声,“你们的指挥官在哪?”
伯顿把同样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他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眼神,而后向着麦克尼尔摇了摇头。
“这人被吓坏了,别难为他。第一次走上战场然后就被吓得彻底丧失战斗力,不是稀奇事。”
“不,你该说,我们要用巴顿将军的办法对付这样不愿参加战斗的怠惰者。”麦克尼尔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有采取行动。他有些无奈地望着这浑身发抖的士兵,心想某些人若早知如此就不该参军——圣保罗又没强征平民入伍。“我们在这周围找找吧,希望他们还能撑得住。”
附近的战壕被伪装网覆盖,前来通风报信的两人先要找到入口才行。虽然麦克尼尔认为打电话更方便一些,但他不能指望起义军这么快就架设好电话线。两人来到战壕入口,没忘记先用望远镜观察一下外面的景象。发觉敌人的人形蒸汽机甲正往起义军阵地前进的麦克尼尔皱了皱眉,告诉伯顿先传话再说。
几乎光头的白人青年一头钻进战壕,却和抬着伤员的医护人员撞了个满怀。不,那已经不能叫伤员了,只能被称之为躺在担架上不停蠕动着的一堆人形肉块。即便是每时每刻都想着寻欢作乐的伯顿也不至于在这时去向抬着担架的女性护士示好,他神色严肃地目送着那伤员撤出战壕,叹了一口气。
在战壕里挖出的方形坑洞中,麦克尼尔找到了圣保罗公共安全部队第5步兵营的指挥官何塞·桑托斯·奥利维拉(JoseSantosOliveira)少校。
“我们需要人员和物资方面的支援。”奥利维拉少校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要求,“我部自战斗打响以来,减员超过100人。由于不得不在没有相应装备的情况下对付敌军的人形蒸汽机甲,我们的士兵只能抱着炸弹去进行自杀式袭击。”
“您的要求,我会向上级反映。”麦克尼尔让伯顿记下要求,“卡尔多苏上校的第4骑兵团有望在今日击垮敌人的战线,届时你们的面临的压力也会减轻的。”
又是连着两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数不尽的尘土落在众人的头顶。一名上尉从坑洞另一侧钻进来,向奥利维拉少校报告了些什么,后者只是皱着眉头让手下赶快出去继续指挥战斗。
“补给什么时候能到?”他重复了一遍。
“这要看长官的安排。”麦克尼尔没法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胡说八道,现在他并没有一个指挥官的身份来代替他承受后果,“具体情况请您自行向上校解释。”
奥利维拉少校脸色发黑,他那张同样沾满了泥土的脸一点点变得可怕起来。赶在对方发火或破口大骂之前,麦克尼尔和伯顿逃离了指挥部,到外面呼吸了几口全是尘土的新鲜空气。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然后再去找卡尔多苏上校。”麦克尼尔看了一眼手表,计算了一下第4骑兵团赶路所需的时间,“如果你想替他们解决对面那架人形蒸汽机甲,我也没什么意见。”
“这倒是个好主意……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彼得·伯顿揉了揉眼睛,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从对面飞过来的是什么?”
那当然不是幻觉,是联邦军的飞行物正在靠近起义军的阵地。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阵,敌方航空飞船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虽然麦克尼尔不了解为什么有人能仅凭蒸汽机就驱动飞船上天飞行,他愿意相信这都是魔法的神奇作用,但他当然更不希望对面那艘飞船把炸弹扔在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