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里约热内卢州和圣保罗州相邻的边境地带的帕拉蒂港在不久之前终于落入了起义军手中。虽然巴西海军对海岸线的持续封锁使得夺下再多的港口对起义军而言都没有太大意义,不让敌人的海军陆战队能顺利地支援陆军也算是一种胜利。岛田真司不了解这背后的纠葛,他和那些一同被征召的平民于次日清晨乘着列车离开伊塔蒂亚亚,先返回圣保罗州境内,再转乘其他车辆前往帕拉蒂港。
岛田真司有理由认为这里的起义军急着把他和另一些平民送到别地参加工作的直接原因是付不出钱了,只是他目前还没有证据。他身上全部的现金都是圣保罗在起义后发行的新纸币,但这种纸币的贬值速度让岛田真司不由自主地对它的实际价值产生了怀疑。为了避免这些纸币成为一堆毫无用处的彩色纸片,岛田真司临走时花光了身上全部的钱,把它们换成了一些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物品。
在锡尔韦拉斯(Silveiras),他用一盒香烟向看守在车站的起义军军官打听了一下起义军控制区最近的交通情况。那名断了一只手的军官对他说,起义军征用了许多车辆以至于城际公共交通基本上中断了,现在也许只有起义军士兵能够顺利地前往其他城市。
感到有些失望的岛田真司只得继续忍受着生活上的诸多不便。他拼命地自学葡萄牙语已经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极大压力,恶劣的饮食和一路颠簸的交通又加重了他的焦虑。安全的实验室工作环境对岛田真司来说是从来不必考虑的,总有人会为他准备好一切,即便是他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为【信仰卫士团】工作的时候,那些伊拉克人也会优先照顾能够用理论和技术解决问题的学者。
然而,他现在不是学者,对魔法和【恶魔】都一窍不通,只是个在旁人眼里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外国人。不想就这么被抛弃、更不想籍籍无名地以无比屈辱的方式结束此次冒险的岛田真司寻求新的突破,他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特定的【环境】而已。
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奢侈了呢?
他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车队在山区里迷了路,水土不服的岛田真司几乎立即就患上了感冒,上吐下泻。他的头脑昏昏沉沉,耳边隐约传来了起义军士兵们的议论。有人担心他得了霍乱,正要把这个可能带来一场瘟疫的家伙随便丢弃在大山中。
“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顽强的意志占据了上风。被恐惧攫取了身心的岛田真司不愿就此放弃,他拒绝了随行人员为他祷告的请求,转而说服起义军士兵们按照他所说的方式进行治疗。这些简单的治疗方法不一定有效,但大概足够他撑到帕拉蒂了。抵达港口后,他就可以住进医院,而不必在山野中受着风吹日晒和蚊虫叮咬。
好几次都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的岛田真司来到帕拉蒂港时,已经是9月初了。和他随行的起义军士兵们连忙将他送往医院,然而岛田真司的疾病却莫名其妙地不治而愈。本应为此而庆幸的岛田真司反而有些失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失望来自何处。跟他一同行动的起义军士兵却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思,他们见岛田真司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便热情地要求日本学者继续协助他们工作。
抵达帕拉蒂港的货船刚靠岸就起火了,码头上的起义军士兵手忙脚乱地同货船上的船员们一同救火并抢救物资。许多身上只围着一条破布的黑人船员也跟着一起跳入水中,这一幕被站在岸边的岛田真司看在眼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的身体仍然虚弱,光凭锻炼出来的肌肉可没法干体力活。
“……巴西现在还有奴隶制吗?”他小声问旁边的起义军士兵。
“没有。”那人瞪了他一眼,“都废除几十年了。”
“那这些人是……”
“非洲的,他们有他们的规矩。”
“这样也好。”岛田真司转过头,却见水中已经浮上来了几具黑人的尸体,“秩序井然。”
忽然,他看到同样身披破布的船员之中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白人。怀疑自己看错了的岛田真司跑到码头上仔细观察,那光秃秃的额头和覆盖下巴的络腮胡子让他马上意识到,这正是那位新加入团队的同伴。
“喂,我要找几个人帮忙。”他走向一旁的另一名船员,又随意地指了沉浮在水中的那些奴隶,“把他们叫上来,我有急用。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大好……得找人帮我搬些东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