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士兵因担心类似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亲朋好友身上而决定拿起武器,另一些则因整合运动肆无忌惮地践踏既有法律而产生了恐惧并相信消除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将造成恐惧的源头彻底消灭。还有一些士兵的想法相对更单纯一些,他们或是恰好在第二步兵师服役并选择听从长官的吩咐,或是在身边人的影响下也决定反对整合运动。
闲聊在卡尔多苏上校前来巡视时以惊人的速度结束了。斯塔弗罗斯谢过了自己的战友们,离开人群,和帕克一起向麦克尼尔和伯顿休息的位置走去。
“有什么收获吗?”帕克随口问了一句,他其实对斯塔弗罗斯的新工作没有什么兴趣,“比如说,让他们坚定了对抗整合运动的意志……”
“几乎没有。不如说,整合运动带来的危害是大部分人决定用武力同它对抗的主要原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整合运动正在变得越来越稳重,当它带来的利益能够胜过危害时,我无法确定这些士兵们能否继续战斗下去。”斯塔弗罗斯意有所指,这个有些秃顶的希腊人对某些问题的感知能力比他的同伴们更强一些,“帕克上校,你怎么看?整合运动最近正在采用一些补救措施来讨好巴西人。”
“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多制造和购进武器装备、训练士兵。军事上的胜利是一切的基础,这是毋庸置疑的。”帕克打了个哈欠,他自己困得要命却死活睡不着,也许他必须得回到圣保罗才能认真地休息一阵子。有了那般惨痛的生活经验后,岛田真司和斯塔弗罗斯的遭遇对帕克来说值得同情,且他本人对此也深有体会——同病相怜者之间培养起的共识还算坚固,只是帕克还不会因此而特地改变自己的想法,“斯塔弗罗斯将军,我们的士兵动摇乃至叛变,都是因为我们无法取得军事上的大胜。所以,多打胜仗、把敌人打得没法还手,问题就解决了。”
一听帕克这样讲,斯塔弗罗斯就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在这一话题上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了。当有些秃顶的希腊人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让自己的同伴们重视起自己所说的新工作重点时,他们已经赶回了麦克尼尔身旁。穿着起义军制服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已经醒了,只有脸上还扣着钢盔的伯顿仍在熟睡之中。
“真是活见鬼了。我跟你们说啊,这家伙平时去夜店的时候精神得很,他可以跟十几个女人一起寻欢作乐两三天……也不用休息。”麦克尼尔指着沉睡的伯顿,忍不住笑了几声。脸上带着伤疤的白人壮汉的面部已经被遮住了,这样一来别人就看不见刚才帕克的所做的恶作剧,“斯塔弗罗斯将军,咱们继续来谈您所说的【斗志】吧。您之前说,在您看来,起义军的大部分士兵缺乏和整合运动血战到底的决心。”
“他们是被迫战斗的,而我们需要让他们更主动一些。”斯塔弗罗斯席地而坐,他打算借助麦克尼尔的身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如麦克尼尔现在依赖卡尔多苏上校那样,“帕克刚才还和我说,我们只管继续打赢敌人就好——就连外行也可以随便说这种话:要赢啊,要赢啊,谁不想赢呢?麦克尼尔,你知道我们在目前的状况下是很难打赢的,那么士兵的动摇在我们面临一次次失败时会是致命的。”
帕克眉头一皱,当即就要反驳,却被麦克尼尔拦住了。有着一头棕褐色短发的青年战士捏着自己的下巴,指甲伴随着手指无意识的动作嵌入了皮肉之中。
“他们有敌人赐予的恐惧。恐惧,就是最好的工具。”良久,麦克尼尔缓缓开口了,“这种情绪既可以用来管理下属,也可以用来团结公民。整合运动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就是最好的士气和斗志,我们只需要在这一基础上把它加固——”
“你上次见到整合运动像屠宰牲畜一样屠杀平民,是什么时候?”斯塔弗罗斯反问了一句。
“他们难道不是一直在——”
麦克尼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坐在两人身边旁听的帕克见麦克尼尔忽然哑火了,也起了好奇心。他盼着麦克尼尔赶快和斯塔弗罗斯继续辩论,但从伯顿那里传来的声音让帕克当即跳得远远躲开了。半分钟后,冲到河边洗脸的伯顿发现了帕克的小动作并大喊大叫着追打帕克,两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把坐在附近的士兵都逗笑了。
只过了两分钟,伯顿就把帕克拎回了原地。望着乖乖地站在伯顿身旁接受批评的帕克,麦克尼尔又忍不住笑了。果然,能管得住帕克的只有曾经是帕克上司的伯顿了。
“……晦气。”伯顿吹了一声口哨,让侦察兵们赶快行动起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只要圣保罗仍然稳如泰山。
在伯顿的催促下,侦察兵们集结起来,向着山谷出口方向进发。他们拖着沉重的双腿,步履缓慢地骑上战马,唯恐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把皮肉再次磨烂。谨慎的伯顿站在原地,让麦克尼尔把战马牵过来,他自己则披上湿漉漉的衣服,打算跟随这些侦察兵一起去探路。
“你啊,平时管教我的时候严格得跟宪兵一样。刚才帕克在我脸上涂灰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管了?”伯顿一只手指着麦克尼尔的鼻子,另一只手接过麦克尼尔递来的缰绳,“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看我的笑话。”
“算了吧,与其说你在制造笑话,不如说你本身定义了它。”麦克尼尔扶着伯顿上马,确认伯顿坐稳后又后退了几步,“到镇子附近走一圈就赶快回来,我们得找个城镇。”
伯顿等人出发后不久,第四骑兵团也在卡尔多苏上校的指挥下动身了。他们是从巴拉那州逃回来的,仅这一行动就足以成为卡尔多苏上校乃至第二步兵师的耻辱。虽然卡尔多苏上校一再和麦克尼尔强调自己确实得到了撤退的命令,麦克尼尔本人仍然持谨慎态度。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第四骑兵团几乎是空手而归,许多资源和情报直接落入了敌人手中——如果第四骑兵团在被逐出库里奇巴后企图以骑兵强攻城市而终于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也许这些严重过失还可以被人们以某种借口忽略。
胡思乱想的麦克尼尔这时又有些患得患失了。他刚刚逃出库里奇巴时,自认为算准了南里奥格兰德军一旦反叛必将全线出击、切断第四骑兵团的退路,而失去了大量武器装备的第四骑兵团是绝无可能夺回城市的:在野外被围歼估计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于是,麦克尼尔把一切生存希望寄托在第四骑兵团安然无恙地突出重围上,现在想来他简直是给第二步兵师的对手预留了无数个用来攻击这支原联邦军作战部队的借口。然而,木已成舟,他就算反悔也晚了,还不如多考虑考虑怎么在返回圣保罗后对付勾结整合运动并发起叛乱的南里奥格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