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时瞧见他这副模样,摇头失笑。
见她笑出声,俞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又见她已经停笔,更是打蛇上棍,坐到她身边去牵手。
“你错了,我和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的。”祝春时只当做没看见,轻声道:“我之所以能做这些,也是建立在你对我纵容的份上,你不要求我必须待在后宅相夫教子,也愿意帮我,这才是我之所以能帮助别人的前提。如果你和其他男子一样,强硬的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允许我在外面走动,那我恐怕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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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说了,女子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为什么女子不能自保呢,因为我们从小接受的就是三从四德,听父亲的话,顺从丈夫,附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一生都围绕着他们,没有自己的空间。”
“但是你们不同,六哥。你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家族就有意识的倾向你们,最好的先生,各家人脉,四处交游,利用权势财富铺路,你们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出将入相,士农工商。”
俞逖涌到喉咙的话停住,他没再看向祝春时,而是将视线落到窗外。夏日的阳光顺着窗棂偷偷跑进来,爬上他的衣角、肩膀,直到最后在他的脸颊也染上一抹霞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告诉你,男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不论是父母还是家族,都在为他考虑着想。而我的书院,只想帮一些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女孩,我提供地方,找先生教她们认字,在中间找铺子卖她们的活计,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们或许连饭都吃不饱,我不忍心。”
祝春时慢条斯理的道,她的语气很平缓,神色也毫无波动。只是同样,她也没有将视线落在俞逖身上,而是看着角落里联珠瓶里插着的一簇凌霄花。
“我比她们好,衣食无忧,没有为食物生活发过愁,不用担心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迄今为止最大的愁就是婚事,但也很幸运遇到了你。”
祝春时深知,她的话已经算得上出格,但也许是上午在书院看见阿杏时心里太过恨铁不成钢,但转念却又觉得泻露的话说得很对,她自己的想法尚且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而是在京城、在来远安的路上、在这里,看见了太多的事,读了书才终于摸到了一星半点的念头,又怎么能去苛责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短短时日就彻底清醒呢?
四下里沉默,夫妻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去会被其他人怎么看?”大概是过了一盏茶时间,也许是只过了几息,俞逖揉了揉眉心,心底略有些叹气。
祝春时嗯声,“大逆不道之言吧。”
古往今来,纵使有真才实学建功立业的女子,得到过无数夸赞和荣誉,但终究只是少数,在世人眼中都不过尔尔,谈论起来时也只会落脚在她的婚姻感情上,觉得无法与男子相较,觉得是时无英雄,使女子成名的悲哀。
“那你还敢说!”俞逖也顾不得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此时也有些气。
他站起身,犹如困兽一般的在祝春时眼前转来转去,徘徊不定。
末了,只能看着祝春时,严肃道:“这些话和我说也就是了,不准让其他人也听见,知不知道?”
即便已经做好准备,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俞逖的种种表现给了祝春时信心,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心置腹。然而当真的看见他的反应,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感慨和惊讶。
“好。”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俞逖虽说仍旧有些不放心,但眼下也没其他的好方法,若是像她话里那样拘束她在后宅,就显得自己很不是东西,毕竟心上人刚夸过就出尔反尔,未免过于下乘。
况且早在来到远安时,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祝春时不是笼中鸟,而是天上鹰。
因此听见这些话,他心里震惊有,但更多的却是尘埃落地的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