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碰头,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皇上紧急召见。孙傅、刘延庆更是心里着急,金兵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攻城的塔楼、皮洞子等器械,种种迹象表明,恐怕今天要大举攻城。宣化门昨天差点被攻破,还是守将姚友仲、王琼等将领率敢死队冒死出击,才遏制住金兵的势头。今天天气稍好,看样子,金兵今天的攻势一定不小。这个时候,守城主官却不在城头,他二人很是担心士气受损。
赵桓踏进垂拱殿,几位大臣忙揖礼参见。赵桓大手一摆,说道:“事有急缓,诸位毋须多礼。今天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和大家商议商议。”说着话,赵桓把赵构的来信拿出来,递给了何栗,大家迅速传看了一遍,由何栗奉还给赵桓手里。
看大家都不说话,右相何栗可不能不说,他略一思忖,道:“康王殿下书中所言,不仅没有见到宗望,还和金兵发生战事,所幸王爷无恙。据此而判,磁州、相州一线,倒是形成对我大宋有利之态势,实属不易啊。”
孙傅也接着话头说道:“康王殿下神勇,加上宗汝霖协助,微臣觉得康王经营磁、相一线乃至两河之地,是为上谋,一来可牵制金兵大量人马,二来以康王身份,可召集四路勤王之兵,以解东京之危。”
张叔夜道:“当初设四路总管,就是以备不虞。可事到临头,还是自顾自。北路大名府赵野,兵强马壮,近在咫尺,十万大军却被金兵兀术部不足三千人拦住,不能寸进;西道王襄更是裹足不前,被娄室牢牢的挡住;东路胡直儒倒是领兵西进,但手下却没有统兵大将,难堪大用。老夫本已聚兵十万,可惜……”他下面的话头却让刘延庆拉了一下袖子,噎了回去。散去这十万救兵的,就是跟前这位官家,你这不是无辜触霉头吗?刘延庆很是钦佩张叔夜,也顾不得君前失仪,生生止住了张叔夜的话头。
“唉,这是我的过失,不能怪嵇仲。”赵桓也是对当时的决策有一丝悔意,说到底,还是心存幻想,一心想求和退兵。
“老夫以为,康王殿下在外牵制,利大于弊。四路勤王之兵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不能形成优势兵力,往往金兵区区一两千人,就让大军裹足不前,瞻前顾后;再者,康王统兵在外,金兵就不能放下心来全力攻城,必须分兵四下阻击我勤王大军,我守城压力会减少许多。如果再遣一员大将率部分兵力切断其退路,截其粮道,过不了多久,城下十几万金兵大军就会陷入粮草不继的困境,不得不退兵北上,东京之危当可化解。”说道战场兵事,张叔夜还是眼光足够毒辣。
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接着话头说道:“据康王信使赵子亮将军所讲,两河之地,不少义兵和溃退的正军散勇,听说康王殿下在磁州和金兵大杀四方,尤其是聚歼金兵那野所部,极大地提升了当地军民的士气,都纷纷前往投奔,王爷已经交代磁州宗泽,妥善安置,这股力量,可是不小,要是能真正整合起来,就是一支勤王之兵啊。”
四壁防御使刘延庆叹道:“久闻康王殿下武艺出众,如果能召回,我们守城将士不啻如虎添翼。”
张叔夜反驳道:“康王在外,以王爵号令四方,形成狼兵之势,四下出击骚扰;金军势大,我则游击而动;金军弱小,我可围而歼之。如果我是金兵统帅,有这样一股力量环伺四周,定会让我坐卧不安,必须除去这后顾之忧才行。这样一来,康王殿下就是我们在外的一大助力。如果回京,一来现在金兵已经围困京城,绝不会让勤王之兵进入城内;二来,即使能回来,兵也不会多,少量军兵,于事无补。”
孙傅赞同道:“嵇仲公所言有理,康王在外,金兵处处提防;康王回京,金兵后顾全无。勤王诏令已经下发多日,独有嵇仲公率兵杀破重围而抵,其余诸道之兵,未见一兵一卒。如果康王能担起大任,统御四道之兵,我东京之危有望破解。”
何栗许久没有说话,能为宰执,心里所想所谋,还是比其他几位要深远一些。眼见大殿之上形成不同意见,可是,身为皇上的赵桓却一言不发,自己是偏向康王在外统兵牵制的。但,自古“帝王心,海底针”。太上皇传位给当今皇上,本就是急迫之举,非是本意。传位之后,父子二人已经开始离心离德,以至于赵桓从未在太上皇赵佶所住的延福宫用膳,即使太上皇赵佶挽留,赵桓也是婉转客气推脱;太上皇召见赵桓,也是赵桓一人觐见,奏事完毕,便匆匆而出。朝堂之上,近臣皆知,只是从不言明罢了。
如今康王在外,对金兵多有掣肘,本是上上之策。但是,今天看官家之意,也是举棋不定。当今官家考虑的,绝不仅仅是从军事角度出发,更多的是从政治角度去思考。担心“尾大不掉”,应该是管家举棋不定的主要考量,恐怕也是召集他们前来商议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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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栗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大概的思路,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殿外朱远山进殿急促禀报,言道金兵开始大举攻城,南城宣化门、南熏门、广利水门和北城酸枣门、景阳门、卫州门、永泰门同时被攻,金兵攻势汹汹,多处城墙、城门出现危机,姚统制急请二位防御使回城墙指挥协防,万分火急。
听完奏报,赵桓不敢丝毫耽搁,急命孙傅、张叔夜、刘延庆速回各自防区,全力防守,三人急匆匆领命而去。
何栗见状急忙言道:“官家,如今东京局势堪忧,今天金兵已经开始南北夹击,两路攻城,一但金兵攻城器械全部营造完毕,四路总攻,恐怕为时不远。为今之计,应速令康王率众来京勤王,以解东京之危。”
赵桓刚才也是犹豫不决,可刚刚的战事一起,又扑灭了他心头的侥幸心里,想起康王书信中所言“金人不可信”的忠告,身为大宋的一国之君,深知城破被俘的结果是什么。
深吸一口凉气,望着远方显着阴沉的天际,赵桓开口道:“何卿,你亲自拟旨:晋封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权知中山府陈遘为元帅,权知磁州宗泽、权知相州汪伯彦为副元帅,领河北一应兵事,入卫王室。诏书到日,可辟宫行事,并以便宜,所属郡府,皆听从大帅府军令,不得有误。不发明诏,你等记住就行,何卿口谕孙傅、张叔夜、刘延庆知晓。”
何栗谨慎进言说道:“官家,另辟大元帅府,我大宋自太祖以来,可从来未有先例,是否改为‘元帅府’,更稳妥一些?”
赵桓略一思忖,坚定地说道:“值此祖宗社稷安危之际,何惜一‘大’字,照此发诏就是。”
何栗不再言语,躬身道:“臣,遵旨。”
旁边朱远山已经铺开笔墨纸砚,亲自动手开始研磨,何栗提笔在手,刷刷点点,一蹴而就,身为右相,文笔字体,自是俱佳。承写完毕,请赵桓过目之后,何栗自去用印不提。
赵桓略微停顿了一下,冲朱远山道:“传旨,让赵子亮和梁景进宫,走之前,我要再见他们一面。”
朱远山微微躬身,回道:“是。”便慢慢退了出去,自有小黄门出宫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