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言博奇是极力反对这次军事行动的,太冒险了,五百人就敢去金兵手里劫粮,怎么可能?但架不住梁景忽悠,他也想掂量掂量梁景,这个“都防御使”的真正分量,况且,军事行动,那是梁景说了算的,和你打招呼,是和你客气,不是让你决定。
说实在话,他虽然对梁景有点看好,毕竟最近中山府的变化,有目共睹。但要出城和金兵野战硬碰硬,真不知这个“梁一刀”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打脸,半夜里回来,言博奇看到出击的宋军不仅没有疲惫之色,反倒是一个个眉飞色舞,再看看“打劫”的战果:满载粮食的一溜溜的牛车,里面居然还有不少挽马拉的大车;更让人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是,梁景让近卫抬到府衙后仓的几十个大箱子,打开来看,全是一封封黄金白银,和一贯贯的铜钱,以及一些珠宝、玉石、首饰……林林总总,可气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不少的官银。这笔钱物,除了大部分补充进府衙内仓外,梁景让言博奇单独拿出一部分造册登记,说有大用。
言博奇现在是踌躇满志,所谓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腰杆子一下硬了起来。不过梁景还是有点担心,外部的敌人是明的,好办,内部的稳定才是真正的稳定,梁景所担心的,就是沙家的一股暗流涌动,但现在一切还算是风平浪静。梁景暗自叮嘱刘汝能,给我盯紧沙家的一举一动,就是沙家的小厮出来撒尿,也要知道尿到哪儿。
梁景现在有件烦心事儿,就是康如海这个人。刀削沙振,把康如海吓坏了,自己的事,他自己可是知道,就是那天晚上康如海找的沙振,把消息透露给了他,这才引起第二天沙振抗旨,被梁景以“违抗军令、悔辱王爷”之名一刀劈杀。这一刀,一下子就把康如海吓尿了,这货哪见过梁景这种做派,说杀人,举刀就剁,一劈两半,当时就怂了。
让手下搀回家,随即报了病假静养。虽然有副手张继维持日常差事,但兵马总管是个要害衙门,张继虽代为署理,可是没有康如海的首肯,一些事情,还是磕磕绊绊不顺利。
梁景和言博奇、张继一同前往探视过一次,也话里话外暗示,梁景不会抓住小辫子不放,让他放心。但无论怎么表示,康如海就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来做事。
梁景心里恼怒,曾透露要废掉康如海一职,已经写好文书请示大元帅府,但被言博奇婉言劝阻,说道:“大人已经得罪一个沙家,康家身后,站着的是保州府龙家,康如海的大姐,是龙家家主三娘,虽是平妻,但泼辣能干,俗称‘内主’,颇得龙庄主厚爱。”
话,说到这里就行了,意思已经很明白。梁景想了想,把文书压了下来。好在张继还是很配合,大事上,倒也没耽误。依照梁景的意思,让康如海致仕回家,让张继接任,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一个沙家,已经让梁景警惕,如果再加上龙家,倒是不妙,倘若两家联起手来,还真是个麻烦。
保定府以北百里,保塞县(今河北清苑)阳城镇东,一座占地一百多亩的城堡大寨依山而建,四角望楼俱有兵丁值守,大寨正门紧闭,望楼和寨墙上,不少乡兵持枪拿刀在禁戒,肃然不动。这就是“南刀北枪”里,“北枪”枪王龙啸天赫赫有名的“北寨”,
龙啸天功夫师从杨家后人,天赋异禀,在杨家“梨花枪”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多年从军厮杀,创编而出龙氏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
龙啸天从军时,原属五路宣抚使账下,后拨在陕西五路之一鄜延路经略副使种谔相公门下担任都统制,元丰四年(1081年)宋军攻打西夏,于灵州(今宁夏灵武)兵败。给事中徐禧主持横山防务之时,又不听经略使沈括、经略副使种谔的建议,在永乐筑城,极大地刺激了西夏,本来灵州一战,宋军虽败,还能保持相持局面,可在永乐筑城,无疑是在西夏咽喉上插了一把刀,于是西夏举全国之兵来攻,永乐城,倒下了宋军六十万精锐西军,自此宋朝全面处于守势,再也无力西进。
龙啸天随上司种谔回守延州后不久,种谔背疾发作离世,失去了靠山庇护,更是对军队失去了信心,龙啸天一怒之下,回到家乡,凭借多年闯出的名头,和三十六路“暴雨梨花枪”的真功夫,开拳设馆,广交武林人士,结寨自保,在两河路、甚至河东、永兴军路,闯下偌大的名号。第一次金兵南下,龙啸天命二子龙腾聚乡兵南下勤王,却被朝廷一纸诏令解散,龙啸天长叹之余,加快了“北寨”的建设,他知道,靠朝廷,还不如靠自己。
龙啸天虽是武林中人,但为人做事低调,乐善好施,颇得四周乡民爱戴,有个饥荒灾年的,龙啸天就广收乡兵,一来解决不少灾民的生计问题,二来扩大自己的乡兵规模,金兵两次南下,河北路灾民遍地,不少活不下去的灾民或流民竞相来投,龙啸天来者不拒,甄别之后,精壮者加入乡兵,后寨专门安置妇女老弱,这一下,更是名声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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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别人不知道的是,龙啸天是“五常盟”中的“义”字牌持有者。他原属赵旭账下,后被种谔要去作了都统制,赵旭被召回,龙啸天和其他弟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各奔东西,但都不甘寂寞,各自闯下不小的名头。但在北寨,自己是“五常盟”中“义”字牌者,还是极少人知道。
这次保州府让抽调大车公派,他不愿多生是非,也派出了十几辆大车,不过,龙腾扮成乡兵头领跟随一起前去,最初的想法,就是把自己的这几十号乡兵、车夫安全地带回来。
昨晚上回来后,直接找到龙啸天,禀报了这次的经历,特别是提出,宋军中一名带队的太尉,出手狠辣,功夫了得,一口刀,金兵的统兵将领没有过了三招就被劈下马来,所用刀法,像极了龙啸天平时给他们所演示的“十八斩”。
龙啸天听到这,“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儿子,急促地问道:“你没有看错?”
龙腾回答道:“虽然距离远,蹲在地上,但十八斩的架子肯定没错,只不过那个人的功夫,我看,不在爹爹之下。”
“那人多大年纪?什么长相?”龙啸天追问道。
“二十来岁,很年轻,消瘦一些,但很精干。”龙腾回忆道。
“不是赵家二子,赵家的人,都是五大三粗魁梧之人。奇怪了,赵大哥收徒了?”
“所用兵刃如何模样?”龙啸天再次追问不已。
“离得远,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是一把长刀,比宋军的手刀要长一些,骑在马上,能看出长不少。一刀就把金兵的狼牙棒削断了,过瘾!”
“看来,十有八九了。不过想不透啊,赵大哥封刀多年了,‘秋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龙啸天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龙腾的一句话,让他心思活泛起来,在汇报中,龙腾提到,这伙宋军,虽然打着中山府宋军的旗号,但却不像中山府的人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一种拎在手里的手弩,虽然小,却威力十足,居然能够连续发射,他从来没有见过。
“看来,老夫得走一趟中山府了。”龙啸天自言自语道。
中山府,府衙正堂。通判言博奇的心里,现在真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