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欲擒故纵计

李继宗回到自己的石州大本营,几乎是彻夜未眠。

赵构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海量的信息,有些更是前所未闻。比如说,在未来不到百年时间,真正对华夏文明产生最大灭绝性伤害的,是现在蒙古高远上的蒙古各部,后来会出现一个英雄人物,统一漠北各部之后,一举扫荡中原大地,那个时候,什么金国、西夏、吐蕃、回纥,包括宋国,都会遭受战火,生灵涂炭。

宋国皇帝为什么会知道一百年以后的事情呢?有点匪夷所思,现在的漠北各部,都还在大金的附庸之下,金国灭辽一战,让西北各部噤若寒蝉,纷纷归附,现在的金国,是其最为鼎盛的时候,但李继宗依然觉得,宋国的战争潜力才是最大的。

李继宗没有迟疑,回到石州,稍作安排,立即带着少量随从,从石州急速赶往兴庆府,随行的,是两辆绝影车,赵构又送了李继宗一辆民用豪华版的绝影车,说是送给老太太的代步工具。

李继宗知道,要说服自己的皇帝陛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可不行,还要拉上同盟军,中书令李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始终和自己同气连枝,但另外两名大佬,尚书令李承常、枢密使李惠的态度极为关键,这里面,关键的关键,是李承常,此人城府极深,很有政治眼光和战略头脑,李乾顺能顺利亲政,他立有汗马功劳,李乾顺对这位皇叔,几乎言听计从。

看来,首先要拿下李承常,才是重点。但李继宗也是有信心的,毕竟自己在边界这几年,对金国也好,对宋国也罢,都是最有发言权的,这里面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二来,李惠虽然身为枢密使,但是是文官出身,只是因为是三朝元老,尤其是很得朝中上上下下的拥护,当初小梁太后也只能拿自己的亲哥哥开刀,却不敢把李惠怎么样,可见李惠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但对于军队内部,李继宗是实权派。不过,俩人也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私下里的关系,也还不错,李继宗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得到李惠的支持,因为李惠有一个嗜好,嗜酒如命。

但李继宗突然返回朝都,理由是有紧急事情禀报皇帝陛下,边将无令返京,历来是当权者忌。李继宗可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早就派出信使,提前一步把消息送到枢密院使李惠的手里。只不过,一同送达的,还有一封给李惠的极为简短的私信。

当日,李惠紧急进宫面见西夏皇帝李乾顺,并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只是皇宫派出传旨内侍,急令西夏枢密副使、靖边三司帅李继宗火速回京进宫面圣。

西夏皇宫在兴庆府西北角,正南面对的,就是中书省、尚书省、枢密院三司衙门,倒是有点像赵构的大内,不过,西夏的城市建设多受唐宋影响,倒也能看出来唐宋皇城的影子。

顺天殿内,西夏皇帝李乾顺在听完李继宗的汇报之后,沉思了许久没有说话。李继宗递过来的消息太突然了,虽然这些年西线无战事,但也没有太深的交往,一来西夏还是名义上的金国的附属国,二来,宋国和西夏也是有着历史冤仇的。

但现在宋国皇帝释放出这么一个和谈的信息,其实对于西夏当下来讲,是个利好的消息,但李乾顺并没有简单地去考虑,而是前前后后反复考虑之后,觉得还是要召集各位辅臣商议商议较为妥当。

于是,尚书令李承常、中书令李政、枢密使李惠、枢密副使李继宗相继来到顺天殿,思考应对之局。

李乾顺先让李继宗把宋国皇帝的意思大概说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就是一个友好关系的协议,但可不简单,还是李继宗那句话干脆:“我西夏国面临第二次站队的问题。”

李继宗说道:“现在,宋国皇帝急欲和我西夏缔结盟约,我估摸着,时间不会太长,宋国就会对金国动手,宋国皇帝曾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金兵曾在今年依旧两路出兵宋国,却没有和往年一样讨了好去,让宋国狠揍了一顿,那个完颜娄室,号称金国第一将,也在雁门关铩羽而归。可见,宋国已经是今非昔比。尤其是这个宋国皇帝赵构,可不是一般人物,此人在短短三年时间,驱除金兵,承祀宗庙,对外提倡贸易,对内改制盘活,军队建设更是日新月异,据我的密谍探知,宋国军队现在的武器配置,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不说别的,和我对峙的西军装备的一种新式弓弩,射程已经达到三百步以上,远远超过我们和金国现有的角弓,而且不受雨雪天气的影响,他们已经披挂了全新的铠甲,比我西夏瘊子甲的防护高三成,整体重量却只有瘊子甲的一半,他们叫什么‘复合铠甲’,可以随时替换甲片;他们手里的‘宋刀’,丝毫不弱于我们的夏剑,甚至还要更锋利一些。现在,他们每一个军,都有至少一个重装师,西军更多,连马甲都是那种新型铠甲。现在,唯一制约的,还是军马,宋国缺马,所以每个军只有一个骑兵重装师,如果都是重装师配置,那……就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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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问题,宋国皇帝已经开始着手解决,据榷场的内幕消息,我们有限的马匹,有一部分是被送到了宋国另外一个结盟的耽罗国,就是高丽的济州郡,那是一个超大的牧场,这些马,是作为种马送过去的,也就是说,过不了几年,一大批优良的杂交马就会出现在宋国的军队里。”

李承常“哼”了一声,说道:“我就说过,我西夏三大马场的良骏,不能买卖,大家只看到眼前的蝇蝇小利,却忘了宋国的狼子野心。”

李政翻了李承常一眼,说道:“开边设榷,是当初制定的国策,至于马匹,一来我们严格控制数量,二来,甘州、连山、河套三处马场的种马从来没有出售,宋国得到的,不过是劣等马而已。”

李继宗没有言语,河套地区的马场,是难得的塞外江南之地,牧草丰盛,盛产良马,这两年,他可没有少往南边悄悄送一些品相非常完好的良马,甚至种马,这可不怨他铤而走险,实在是席贡别的什么也不要,就要马,马次了还不行,否则,一瓶酒也换不走。只是这些,可不敢提,也不能认。

枢密使李惠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有些赞同李副使的说法,我们西夏,本就在四处飘摇之中立足,自武烈皇帝建立我大夏以来,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和吐蕃、高昌打,和宋国、回纥打,和金国、大辽打,是我们好战吗?非也,乃不得不战,不得不打。我们现在,依然还是四面楚歌之地,虽然依附大金,但金国何曾平等待之?金国灭辽之后反手入侵大宋,足以说明金国胃口何其大也。这不过是碰上了赵构,崩坏了牙,才缩回去舔舐伤口。设想金国灭辽之后再灭宋,下一个会是谁?还用问吗?宋国赵构皇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和我们和谈,结成联盟,宋金必有一战,就看我们今天怎么面对和站队。”

李承常问道:“如果不结盟呢?宋国是不是就要对我们动手?”

李继宗也是忍不住,这个李承常哪儿都好,就是犟老头一个。作为尚书令,有自己的主意是好的,但太犟的人,是讲不了政治的,更不要说军事。

他起身铺开随身带来的地图,指着图上说道:“宋金一但开战,我们西夏还能置身事外吗?一者,附庸金国,出兵出钱,帮他作战;二者,只提供物资协助,有限出动小部分兵力牵制,做做样子;三是保持中立,谁也不帮。其实,这三种情况,都是下下之策,亡国之策!”

一语既出,惊诧众人。

李继宗回到自己的石州大本营,几乎是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