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嘀咕归嘀咕,他对这位小赵郎君亦是充满好感。
毕竟但凡是在陕西四路履职过的文官,都知道当地驻扎禁军过得是如何艰苦,终日啃咸菜、吃陈米,哪来什么士气用于征战?因此每逢战事,都要分发肉食犒赏军士,甚至战后还要抚恤、犒赏,以维持士气。
若军费不足,那就只好挪动公使钱,久而久之,公使钱自然亏空。
朝廷不派人来查还好,毕竟陕西四路都这么干,在任的知州、知军不太可能出卖彼此,可一旦朝廷深究,那这事就属于违规操作,平迁他处任职算是最好的结果,要不然就像张亢那般,被扣上“贪官”的帽子,难以再有升迁。
也就此刻台上那位深受官家宠信的小赵郎君,敢毫无顾忌地挪动公使钱犒军,激励士气。
有这样一位豪爽、重视军士的主官在陕西,冯文俊毫不怀疑他陕西四路的禁军,无论是士气还是军貌,都将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高台上的赵旸,也敏锐地察觉到只有天武第五军的禁军拥护他,其余蕃落军团、保捷军团等侍卫亲军的禁军,还未被激起士气,遂压压手示意天武第五军的禁军噤声,朝蕃落军团、保捷军团等禁兵喊道:“诸位侍卫亲军马步司的禁兵兄弟,莫非是嫌近日的羊肉不甚美味么?”
其实蕃落军团、保捷军团等侍卫亲军的禁兵也都知道正是因为赵旸的关系,才能让他们这三日间吃上羊肉,只不过大多数人未见过赵旸,今日一见赵旸嗓音稚嫩,再细瞧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时震惊罢了。
见此,郭逵高声喊道:“我代麾下禁兵言,滋味甚美,可惜少了些。”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多禁军的共鸣,不少人笑着附和。
赵旸笑着点头,暗赞郭逵之余,心中亦不禁有些感慨。
要知道据他了解,陕西四路的肉价,基本是汴京的五分之一甚至六分之一,汴京卖到一百文一斤的羊肉,在陕西只需二十文一斤;而在汴京高达三贯一只的羊羔,在陕西也只不到五百文。
可即便是如此低廉的肉价,驻扎在陕西的禁兵照样每天啃咸菜、吃陈米,只有每逢战事时,在任知州、知军才会购入肉食犒军,以激励士气,否则这仗根本没法打。
论其原因,还是“祖制”,在宋太祖时便规定不得让禁军过于娇奢,结果矫枉过正,弄得禁兵连肉都没得吃了。
尽管历来有不少人觉得这条规定过于苛刻,严重影响禁军士气与斗志,但碍于是祖制,也不敢上奏朝廷更改,只有实际掌军的文官、武官,在逢战前以肉食犒赏军队,平日里就别想了,微不足道的军费根本负担不起,甚至于就连战前战斗的犒赏、抚恤,一些知州与知军也得私下挪动公使钱来办成。
滕宗谅、张亢,都是如此。
好在经辽使趁黄河改道威胁宋国一时,朝中已认可必须加强国防的观念,上至官家、下至朝官,皆已赞同、最起码默许提高军士地位及待遇,交由枢密院重新制定规章,估计半年之内便有结果。
不过鉴于禁军的规模,首次提高的待遇恐怕不会太多,但即使如此,也要好过当前。
想到这些,赵旸深吸一口气道:“官家素知禁军疾苦,在我赴陕西之前,已命枢密院重新拟定禁军待遇,无论俸饷、伙食,都较以往有所提高,不过距离确切落实,恐怕也要一到两年……”
台下诸禁军闻言,既惊喜又失望,惊喜于朝廷竟然提高他们禁军的待遇,失望于确切落实还有一到两年。
见台下叹息声一片,赵旸笑着道:“为何失望?不是还有我么?只要我在陕西,即便做不到让诸禁军兄弟顿顿都有肉吃,但至少时常能令禁军兄弟尝到荤腥,另外,至少每隔七到十日便有一顿肉可食,就先从镇戎军起……”
台下冯文俊等文武官面面相觑,而在场的禁军却是欢呼雀跃,不少人急着发问:“当真么?赵指挥使?”
“当然!”
随着赵旸开口确认,诸禁军欢呼雀跃,就因为赵旸承诺每隔七到十日便有一顿可食,这不禁也令赵旸暗暗感叹。
不过眼下并非感慨之际,赵旸压压手示意诸人噤声,随即正色道:“今日誓师出征,我想诸位禁军兄弟大多也知缘故,不知的也无妨,我在此在做一番解释。宋夏边境诸蕃部落,尤其是诸羌部落,蛇鼠两端,历来时而投宋、时而投夏,久为边患。今朝廷遣高相公与我赴陕西,招讨羌蕃,令其编户齐民,不复为我大宋边患,奈何阿玛部落带头抗拒,故经高相公与我商议,勒令其三日之内举部落迁离宋境,直至昨日日落,三日期限已满,然阿玛部落依旧抗命不从,欲率族人抗拒,故我今日掌率大军,亲去驱逐。”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此战,关乎我大宋编户齐民一事是否能落实,是否能彻底解除边患,望诸禁军兄弟莫要吝啬勇力。当然,我也并非教唆诸禁军兄弟豁出性命,只要听从命令,驱逐阿玛部落即可,彼若负隅顽抗,我军兵力远胜于他,必能取胜,故不需有人犯险,更不得因贪功犯险,害人害己。”
“最后,亦由我来明确赏罚,从今日起,至诸羌部落臣服,杀敌一人,赏一贯;俘虏一人,赏两贯;救治袍泽,同样赏两贯!然不得杀良冒功,不得谎报军功,犯者……逐出禁军,永不录为禁兵!……可听明白了?”
“明白!”过万禁军有近半齐声道。
见此,赵旸又添一把火,点燃士气:“待阿玛部落之事告平,先做犒赏,在场禁军,每人赏羊或羊羔一只,再赏酒一角,以为庆贺!诸君满意否?!”
原本台下各禁军就对赵旸明确赏罚十分惊喜,听到这话更是雀跃欢呼,纷纷大喊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