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的春啊,未免太过匆匆了些,少了那份应有的从容与丰腴,让人时而觉得来不及细细咀嚼其韵味,时而又在品味之后,略感几分干涩与不足。
尽管它仍挂着春天的名头,但在大部分人心目中,却更像是冬日未尽的尾声,或是夏日悄然开启的前奏。
冬与夏,两者在表象上相去甚远,可对于那些内心深处不愿轻易承认这便是春天的人来说,它们之间实则并无太大分别,都是对真正春意盎然景象的一种微妙偏离。
一处院子中,时不时就有一两名带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
随着时间推移,人数越来越多,直到近三十人,才没有新面孔加入。
走近些,便能隐约捕捉到院内传来的低语,字字句句,皆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懑与不甘:
“那仇侯爷,手握重兵,享受着荣华富贵,嘴角边还挂着油光,可转身之间,却将我们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弃之如敝屣,这般行径,何其不公,何其不义!”
“正是如此,三千营是他的弟兄,我们就不是了么?大家都是京营,亲如一家啊!这怎能不让人心寒?”
“是啊!我答应了婆娘要把家中院子扩大些,现在仇侯爷这么搞,我在婆娘面前,还有什么面子?”
“可叹的是,他背后有陛下撑腰,即便我们满心不愿,又能如何?难道要与之硬碰硬,以卵击石吗?”
“陛下圣明无比,怎会不知其中曲折?定是那等奸佞小人,在旁巧舌如簧,蒙蔽圣听。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不如清君侧吧!”
此话一出,院落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大聪明提出来的建议。
他们还是有那本事,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这里来商量?
大家伙只是想维持原样搞钱,这家伙是想九族消消乐么?
“拿下!”为首之人是名叫李一飞的把总,当即大吼道。
那人周围的几个武官一惊,非但没有冲上去,反而立刻往后退,那人乘此机会,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李一飞见此,顿时感觉一阵气血上涌,指着那四个往后退的武官怒道:“你们跟他是一伙的?”
四个武官摇了摇头道:“不是啊!”
李一飞气急,追问道:“不是为什么不出手抓住他?”
其中一人讪笑一声说道:“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医药费很贵的嘛!”
其余人也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理。
“你们!”
李一飞呆了呆,突然明白为什么仇钺死活要整治京营了,就这鸟样,他都忍不住下去。
“诶,李把总不必在意,区区一个小人物,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另一个名叫郑富田的把总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想办法阻止仇侯爷啊!”
李一飞听到这话,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有些震惊的看着郑富田,见他一脸笑意的模样,不像是作假,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当即冷声说道:“此事你们自行商议吧,我李一飞不再插手,告辞!”
说完,李一飞抬腿就往外走去。
谁知下一刻,他就感觉心脏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李一飞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视线中,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已穿过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郑富田缓缓抽回长刀,冷声道:“知晓了我等秘密集会,又岂能让伱轻易脱身?李一飞,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蠢不可及!”
一脚将已然失去生息的李一飞踢至一旁,郑富田扫视一圈,缓缓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唯有齐心协力,才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众多领队、营队见郑富田如此果决,同级别的高管说都不说就砍了,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惧怕,便拱手询问道:“敢问郑把总,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我等愿闻其详。”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沉声说道:“诸位放心,我郑富田并非鲁莽之人。当前局势复杂多变,仇侯爷的势力日益膨胀,我等若不采取行动,必将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但清君侧.太过儿戏,我是坚决反对的。”
听到郑富田这般表态,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接着,就听到郑富田继续说道:“我等武官,乃京营之栋梁、军伍之基石、将士之师表,若是没有我等支持,仇侯爷想打出什么高明的战法来,怕也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等要纠正仇侯爷之图谋,无须倾力助之,可虚与委蛇,办差的时候稍减心力,令其难成其志。再者,诸位应该也有不少看不顺眼今日又没来聚会的同僚吧?既然要裁减,何不顺水推舟,去彼冗员,留我等志同道合之士,共谋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