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18:Dictyoploca

平行宇宙则不同,它是笔直直线,注定难以交汇,必须要具备类似黑洞般的物质造成曲轴才可能撞击在一起。而且,平行宇宙是个无限的概念,它会分出去无计其数的自己,那这股力又是从何而来?这些全都不得解释。相比之下,蚁穴宇宙好理解许多,它不具无限性,却时常会交融在一起,那么在不同的时空线下,现在、过去以及未来相遇,也未必不可能。

“然后奥莱莉说了个鬼故事,她大致懂了。年少时有一回她从海外旅游归来,回家进电梯时与临屋一个老妪擦肩而过,倒头睡下后隔了几天,惊闻这个邻居早在她回来前半周已死在了家里,她那时还以为她是清晨出门购物。”说起这类话题,天竺菊总显得饶有兴趣,她似乎忘了所有不快,道:“要这么算,我也见过同类事件,或许你也可能遭上。”

当初天竺菊平静地在赌场打工时,有一回她朋友大清早打来电话,要她代自己请假,似乎是有些感冒了。实际是她的这个朋友彻夜与女友折腾,临到天亮刚刚睡下。而到了傍晚时分,她独自转去吸烟间吞云吐雾,却见这个朋友也在屋内,便有些嗔怒问他为何耍自己?此人也没过多解释,却很严肃的说,明天的休假被取消了,大家还是要按正常时间到班。

结果隔天她赶到赌场,却是空无一人,她感到很光火便跑去朋友家开骂,对方却说请了假睡醒后他带着女友去了中城,傍晚时分正在看电影,并拿出票根,怎会无聊地跑去赌场故意耍他呢?既然不是他,那这个出现在吸烟间里的人又是谁?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人走散后便彻底消失的案例,甚至是在众目睽睽下一眨眼就蒸发在空气中,这些不啻在说明,新理论宇宙并非空穴来风,它有着一定的合理性。只是陀具罗们身处的未来,参透了某些奥秘,并拿到了挖掘工具,才能频繁回到各个时期。

“蓝花楹说别把自己看得很特殊,你我身边的每个大活人都是组成未来的一部分,过去会修改未来,未来也会影响过去,我们只是撞击在一起罢了。但在这其中仍有局限性,毕竟是有机体构筑的世界,它们终究要腐朽的。不灭的物质将永恒,并将抵达一片荒原,那个鬼地方叫迷雾海峡,在民间的俗称里叫做冥界。它是所有灵体汇聚之地,并且是单一的。”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这世上存在着成千上万个Dixie,原来魂镰所说告别了这一世的情缘是这么回事!”我头一回听闻这些,不觉来了些精神,问:“那然后呢?又说了什么?”

“然后说的大多是你不爱听的话,为了解乏蓝花楹拿你俩开涮,她说两者年龄相差太大,以你的性格爱情维持不了多久,如果换做她就随口找个理由,狠狠甩了你。这让我一度怀疑另一条魂魄可能是勿忘我,因为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天竺菊用手比拟着,道:“闲聊过后我们开始下龙口,那底下真如Dixie说的,地形十分复杂,满是一个个由朽木构成的洞穴。它们是中空的,塌陷得很厉害,的确有着许多溪水般的东西,都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溪水般的东西?那代表说不是水,它是什么?”我冲她一伸手,道:“给我看你手机。”

“手机被没收了,不过你想看的话。”她苦着脸伸手探向怀中,掏出个奶香四溢的小玻璃瓶,里面端的是血浆般的液体。她顺手搁在桌上,道:“就是这种墨绿泛泡的东西,比水稠却又比鼻涕稀,奥莱莉说这是尸脊背髓液,母树死了有好几百年,另一头的雄树也被刨了根,所以原本流动的树汁成了死潭,各种虫豸堆积其中腐烂再分化,因此成了这副模样。”

沿途虽有惊无险,却全是外观相似的洞穴,天竺菊记起男子交待的细节,那个大长老曾由底下上来,必然做过各种标记。于是她利用这个特殊的水生环境,释出体内夜贝,化作无数羽蝶照亮四周,终于见到了被火熏黑的朽木上,有人刻下圆圈和叉叉的标记。三人一面控住绳,一面四下查找,外加髓液稠厚的阻力,当她们抵达胡桃蛾龙口时,足足飘了三小时。

“在那龙口底下,不是起先以为的万丈深渊,它是中空的树心,时而盘绕时而起伏。漂流了一阵,我们逐渐掌握规律,那就是总会出现梨子状的空穴,犹如停泊的港口。髓液流动相对开始放缓,只要找到这种地方就是正确方向。奥莱莉说,这种木穴其实是尸脊背萎缩的块茎,如果它是活树,那么瘤子状的树皮间会生出各种发亮的荧石,以及流淌的金属。”

很快,流液一下子变得湍急起来,前方似有巨大的吸力牵引,几人把持不住,打下的绳桩被生生扯断,皮筏子如飘零河溪的落叶一个劲打转,临到眼前方才惊觉,那是个瀑布般的大豁口,筏子被冲得空中解体,众人跌入水下沉浮,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睁眼醒来,天竺菊见自己躺在一个满是碎木的池潭前,其余俩人也搁浅在附近的怪木间,黑猫正舔舐着她的脸,浑身就像散了架。她拖着疲惫身躯将她们一一拖到岸滩,又重新唤来大批羽蝶,当照亮四周,方才瞧见头顶满是相互交叉的树根。

“一股熟悉的便溺气味让我意识到,这些根须也许是窨井下我们所见过的腐根,多走几步我又发现了炭化的焦墟,更加确认了这鬼地方正是污水厂地底。于是我们从怀中取出隔水袋,打算告知你们到了地方,结果手机失去了信号。”天竺菊搓揉着脸,眼神黯淡下来,说:“我们很快联想到一个问题,下来容易上去难,逆水而行不知将要多久才能重新返回,那么大长老在底下摸索一天多,也并不夸张。蓝花楹却不在乎,说总会有办法出去。”

这个胡桃蛾龙口面积虽不大,但到处是横倒的巨大树根,犹如一架架坠毁的飞机。除此之外,土壤高度淤化,洞壁各处流淌的焦油,再加上无数混凝土石渣,让整片水潭变得寸步难行。因此三人做了分工各往两头去,天竺菊和蓝花楹搭伙,在破墟间攀爬闲聊解乏。

“那个时候的她是小苍兰,我们不约而同地聊起Dixie,她拿我总被无视开玩笑,我有些恼了,便问,你总说她十分关键到底关键在哪?Dixie除了会给我看脸色就是甩巴掌,心思根本没在这件破事上。小苍兰回答说她没有这段记忆,故而不清楚具体原因,不过神清里的那女人认识她,曾提过一些细节。那就是Dixie应该与她们一起下了龙口,中途并未退出,所以原有历史已被改变,现在的情况就变得难以预测了,所谓的关键也许就是指这点吧。”

“是那包泓泉令她勃然大怒,迪姐说连续打上三针我将永远被固化为这副模样,暗世界的人居心不良。”我一边回想一边问:“仅此而已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很快,奥莱莉的声音自另一头响起,俩人辗转来到跟前,便瞧见在某段根须上,吊着一个个人形雕像,它们有的剩下一颗脑袋,有的只有半截身子,全都焦黑发霉,早就烂得辨不出面目。头一回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尸脊之神,俩人都感到很神奇,不过泅水之星真正要她们看的,却是在这堆人像中,夹藏着两颗果实状的树瘤。它们十分巨大,个头抵得上一个成人。

“树瘤?那是什么?难道是未成形的尸脊之神?这就是糟糕的发现吗?”

“你别急,起初我们也这么认为。之所以称它叫树瘤,是因大家不知底细,它有着胡桃的外形,表皮却又开裂,活像孵化的蛾子留下的墟壳,所以才叫胡桃蛾吧。不过既然胡桃出现了,蛾子又在哪?我们下到近处详端,里头空空如也,全是龙鳞般的木纹疙瘩。一口蒙尘干涸,另一口被打开没多久,内部的囊衣依旧湿润。我探头试了试,刚好能挤身进去。”

随着她们在这片阴森的人雕之地进一步深入,更多器物出现在眼前,有些是粗糙的石台石龛,有些是塞入陶罐的绳结,还有兽筋串起来的人骨饰物。于是,三人开始做大胆的扩散性遐想,将各自耳闻的谜团结合在一起,慢慢还原出胡桃蛾龙口的来历。

此树早在欧洲人到来前,因某种自然灾害而被烧毁,土著发现了这个角落,便加以清理刨除了树根,成为他们秘密集会的祭坛,就如同孔地亚石峡孔雀池差不多。而后的几百年间,这片土地上先后抵达了荷兰人、法国人和英国人,各个定居点被建立起来,美国应运而生。周遭一带的土著也大多被迁移,这个老树桩子也变得再无人知晓底细。

时间到了五零年代,有个厂主看上这片膏腴之地,遂决定以此作为地址兴办污水厂,在打地基时瞥见地根更深处层层叠叠的人雕,正因栩栩如生故而以为是个大殉葬坑。或许在浇注水泥时恰好被人瞧见,于是污水厂打生桩的传闻由此而起。然而在施工时,地基始终打不下去,工程一再被拖延,外加有人举报,干探开始调查,涉案老板索性舍了基业,连夜逃得不知去向,污水厂也就这般成了荒山野地里的废墟。

“那髅龙又是哪来的?难道是打这底下偷爬出去的?不,乱了乱了,它生前是个瘸腿的流浪汉,警局里仍有死者照片。”天竺菊狐疑地望着两颗胡桃,又说:“咱们假设树瘤是未爆开的尸脊之神,那它遭人利用了,大长老打它壳中诞生,就这样顺着稠厚的树髓摸去了古墓。既然如此,一颗足矣,这多出来的一颗胡桃又是谁?难道说,大长老其实是两个人?”

“是否多出一个大长老呢?我不做评论,但打胡桃蛾出去的,确有两个人。”奥莱莉在她们面前气定神闲地踱步,道:“髅龙不懂分解,甚至没有智商,可它依旧属于鲈形虫一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