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你觉得自己这幅丑态,还能让天竺菊勾起对往日美好的回忆么?她见了不恶心得想吐才怪!”与之四目相对,我不断给康斯坦丁使眼色,故意高声喧哗,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害怕被她撞见真身遭到唾弃,当回想过去像条癞皮狗般纠缠能获得热吻,而今变得再无可能,强烈反差之下,你自卑不已,所以才要铁了心做掉她,这就是原因。”
人头马在连番唾骂下被气到浑身哆嗦,如若它能开口,必定会说这就送你上西天,它以实际行动替代了语言。挣脱部分粗铁丝后,稻草男孩抛开黑猫,开始将矛头直接指向我,激怒它固然是刻意的,但边逃边骂早已令我力有不逮,绕场半周后,最终还是被其擒住小腿。
“我的天哪!”药店老板急出满头热汗,忙抱着一把镐头冲将上来,预备拼老命了。其实我并不是嫌命长,而是在等一个机会。然而,这个机会的出现,却超出了我的预谋。
只听得轰隆一声自半空炸响,无数碎砖墙皮伴随着地动天摇,如雨点般坠下。稻草男孩侧过鹿角脑袋,慌忙看向壁炉方向。因目睹爱女惨死,让勿忘我瞬间丧失理智,她竟命令海神佣兵将全部炸药填上,炸塌了半垛厚墙。徘徊在拱券回廊里的人群站立不稳,被这股力纷纷冲刷下来,四仰八叉摔进瓦砾堆,哀嚎声此起彼伏。
人头马知道这伙强敌迟早会下来,但没料到会这么快,竟变得有些迟滞。而当它回过神时,只见银光闪过,下颚被两把安贡灰狠狠贯穿脑颅,锋锐矛头挂着猩红脑浆破窍而出。
“布雷德利?你发什么愣?立即给我刨了它!”我朝男子大声怒吼,趁势一滚,抓过佣兵先前丢下的包,在镐头撕开稻草男孩腹腔的同时,立即拔掉保险销填入两枚手雷。然后猛踹其胸肋,将自己蹬出老远,死死抱住脑袋紧贴地面。
两声撕爆之后,石盘麒麟哪怕再坚不可摧,也被炸得血肉横飞,冲天血幕混合着骨屑脏体,倾泻而出,将它震飞出去十多米。惨遭破胸粉碎的稻草男孩,纵然涌现再多马鬃虫,也补不齐水桶粗细两口大窟窿,丧命已是必然。康斯坦丁见机不可失,飞奔上前就打算割头!
“你竟敢当着别人亲妈的面,宰杀她的女儿。”远处的紫眼狐狸带着哭腔,一骨碌从碎石中支起身,咬牙切齿地扑杀而来,骂道:“谁都不准碰它,畜生公羊的狗头,由我来取!”
“等等,你俩把头分了,那我回去该怎么交代?这混蛋杀了我两个伙伴,我得给人家家里一个说法。而且手上没证物,我也领不到钱,这单业务难道让我白干?”奥莱莉不甘寂寞,一抹鼻血也当即加入夺头行列,瘸着腿奔跳而来。
三个狂暴娘们在绿色头灯映射下,扭曲的面目变得极度狰狞,也许在她们眼中,稻草男孩由头至尾都不是人,而是功勋、砝码和祭品。人头马知道大限已到,自己这颗首级很快将被她们连刨带锯割下,反倒变得坦然,在这一刻它似乎又恢复了人性,颓废地垂下双爪,撑起僵木的身躯,既不求饶也不躲闪,默默等待着死亡降临。
我背起手,远远看着她们你争我夺。促使人坚忍活着的动力,除却责任就是信念。当大仇得报,整个人变得特别空虚,似乎将一辈子要做的事都办完了,反倒不知该何去何从。我想我已被锻造成了名副其实的女杀手,稻草男孩便是第一个牺牲品。望着现在的它,回想起脑海中曾经的它,我感到莫大悲哀,它为何执着于杀了天竺菊,或许永远没有答案。
“你刚才的举止,简直把我吓傻了,这是故意的,你知道它会中计,是吗?你依旧还是那个天杀的妹妹,对待它比对待我更暴虐,庆幸的是我睿智地选择了投降。这种残忍之美简直太性感了。”呆若木鸡的布雷德利靠过来,推了推我的胳臂,问:“嘿,你现在在想什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无心多加理会,冲着大长老高喝:“康斯坦丁,现在你喘匀气了,该说说野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与它有关么?”
“诶?这却怪了,我怎么听见她在呢喃?真是比蟑螂的生命力还顽强!喂,那位亲妈,你的爱女还没死透哪!”大长老突然刹停脚步,顾左右而言他,她冲勿忘我连连摆手,道:“别去搜检返金线,大方向错了!那是人弥留之际往外散发的电波,不信你可以问布雷德利。”
紫眼狐狸一听,果然停止了奔跑,她朝着四面八方狂呼,悲泣道:“宝贝,是我错了。过去我执着于追寻短发妞的下落,却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你才是其他时空线里真正的安娜,我到底都干了什么?最珍贵的始终在身边,却视而不见!回答妈妈,你到底在哪?”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奥莱莉闻讯也放缓脚步,跟随紫眼狐狸一块盲目搜检,憋着笑挖苦道:“做妈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回家当家庭妇女,岂不更好?”
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划过康斯坦丁的嘴角,她抓住这个机会,趁势狂奔冲刺,扬起榔头的羊角一面,瞄准了稻草男孩的脖颈。哪知就在她扑近人头马三米之内,老妖忽然高昂怪头,一股马鬃虫洪流蓄谋已久,结结实实喷了她满头满脸,大长老方知中计,正在连番咒骂时,灼汁遇空气迅速发硬起泡,固化成尖锐芒刺,狠狠洞穿康斯坦丁前胸,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妈的,畜生公羊真是坏透了!幸亏这个邪恶的康斯坦丁贪得无厌,反倒替咱俩挡了一把!”勿忘我惊出浑身冷汗,她蹬了泅水之星屁股一脚,骂道:“你还不快去?难道指望我这个弱女子去当杀牛公司屠夫?你不是想回家交差吗?那这颗头就白送你了!”
人头马抛开这群喋喋不休的娘们,憋足最后一股狠劲跳飞而来,我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当见到药店老板就像颗桌球被撞开,只得撒开丫子夺路狂奔。稻草男孩先前受了那么多奚落,又被我使毒计炸成瘫痪,岂肯作罢?它哪怕死也必须拖着我下地狱。
站在图书馆中央的,以及还没爬身起来的一干人等,就这般看着两条身影,在自己身旁绕场飞窜,被惊到目瞪口呆。完全松弛下来的我,只感阵阵疲乏,想要重新凝起一股劲已不可能。才跑了没多久,就感觉脚踝阵阵剧痛,在这紧要关头,我居然抽筋了。说时迟那时快,长发被人头马扭住,它顺势将我拖翻在地,为提防有诈一把撕去奶罩,让我光溜溜的身子在其面前暴露无遗。人头马瞪着血红牛眼,高举刮刀往胸前刺来,打算掏肠挖心以泄心头之恨!
“等等,我知道自己嘴太损,被杀那是天经地义,可你当真不想活了吗?”我早已急得六神无主,忙用双臂格开往下直刺的凶器,叫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样你不仅能够逃过别人的秋后算账,甚至还可籍此带罪立功混成军头。这个秘密,就是冠冕与仪仗铠甲的下落,由头至尾尘民抓捕杏子,不就为了撬开她的嘴知道拥有者藏身在哪么?可惜,这套东西早就被转移了,纵然你们找到赤红骷髅,翻箱倒柜也是枉然,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答案!”
“傻大个,你别冲动,先冷静下来,让她把话说完!这个该死的贱人,原来早已洞悉百花金坛的真实意图,居然装得象个懵懂少女,连我几乎都被她演技骗了!”康斯坦丁闻言,慌忙摇手高呼,道:“咱俩停战,立即生效,你可以继续活着,千万别头脑发热!”
人头马被这一惊一乍搞得彻底无语,它不知刀下求生的我,是如何获悉尘民们的最终目的。见阴谋得逞,我将傲胸一挺,趁热打铁道:“你们觉得搞一套镜元换心能从杏子嘴里挖到什么秘密?她是个连做梦都在撒谎的滑头,且个性十足宁可自戕也不会低头。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换心成功她也只是个局外人,又能提供什么重大线索呢?你我是老相识,虽谈不上有多投契,但在这群心怀鬼胎的人当中,我更信任你。凑耳上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稻草男孩将信将疑地把丑脸贴了上来,我暗中狠抓一把胯下沙砾,只待它靠得更近,便扬手撒将过去,趁老妖被迷花眼,以一记膝击再度重创它破碎的下颚,然后为自己迅速解围。在所有人看来,人头马已获得答案,不论康斯坦丁还是尘民,往后都会将矛头指向它。所以这家伙纵然逃脱存活下来,也会比当即死去更加痛苦,总之是彻底完蛋了。
多么完美的计划?我简直佩服起自己来,为了愈加把戏份做足,我故作羞涩地抱住前胸,双颊透出红晕,将又当又立的贱货情怀尽情演绎出来。而谁能想到,稻草男孩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我正想故技重施时,这家伙忽然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住我咽喉,一对牛眼射出仇恨的火焰,不啻是在说,老子根本不想知道秘密,我要的就是你去死。
继剧烈的疼痛之后,我感触到猝死般的窒息,大脑缺氧双目开始发花昏沉,眼前的薄光被一扫而尽,终于陷入了黑暗混沌之中。我太天真了,这招或许对其他公羊起效,但想拿捏稻草男孩,实在是过于自信。
过去在吕库古阴宅时,天竺菊反感他嘴里一股怪味,说过许多刻薄难听的话,并让他在自己圈子里找女友,少来打自己的主意。而畜生公羊却说,哪怕身边挤满天仙美女,他也不会动心,只因与天竺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已深深爱上了她。在那之后的几天历险中,稻草男孩以实际行动验证了这一切。这家伙的本性,是个忠贞初恋近乎迂腐的一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