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然在翻找着什么,这件东西体积不会太大。”承包商端起奥莱莉记录的预言,说:“你们来看这一段,四十一秒的真相,以秒计算多半是录音器材或录像,都去给我找!”
逆墓的二楼,几乎都是存放资料书籍的铁皮房,推开各道门望去,皆是满地狼藉纸片纷飞,早已被腾廷斯蛾们洗劫一空。当有莉莉丝问起,该物会不会已被销毁,不待领队做出回答,魂镰亦斩钉截铁地否决,这座深埋土下的怪屋,若没有Dixie放上一把野火,即便再过百年也不会被人发现,盗墓贼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个所谓真相,必然就在这些纸板箱里。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五分钟,照这速度,野兽突破所有诡雷追来,乐观些还有七分钟,悲观些只剩五分钟,要洞悉这座逆墓的秘密,并一气呵成挑发神鬼之战,几乎是不可能同时做到的。”承包商抬腕看了看表,召集众人开始分组,每三人为一队,只专注自己所在的破屋搜检工作。管事的俩人,他与尤比西奥则拖上我去将这座仓库走完。这也代表说,除了寻找天门在哪之外,咱们得去见见墓主的庐山真面目了。
“我不敢去,今天我已做过两回了。”一听又要与他同行,我慌忙摆手加以拒绝。
“这事由不得你,不想去也得去。博尔顿不是描述你是个亡命之徒吗?那就拿出亡命之徒的气概来!”领队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复印纸,提给尤比西奥问:“这是联合军团给我的数据,你来核准一下。”
“出入不大,骁鸷首度在0514沉眠是最长的一次,耗时六分钟;而后基本都在几分钟以内,你闯进集体宿舍前咱们试过两次,前次不到三分钟,后一次只有三十秒。”他粗略扫了几眼,又将纸片提还给承包商,问:“难道你打算,要她在祸发之地再来一次沉眠么?”
“你以为呢?这是找出真相最便捷的直达梯。我当然知道你又想说什么,这点我早已考虑到了。”领队瞧见魂镰欲言又止,两只贼眼骨碌碌打转,笑道:“为确保咱们能同步获取信息,就得在小妞躺平时,替她找个波斑水影的同行者,由这个人替代她的眼将内容还原出来。这么一来,即便事后她昏迷不醒,也不会耽误进度。只是要选出这个人,需具备些条件。”
“什么条件?难道你懂捕梦之手那套妖术么?”大长老闻听,顿时来了兴趣。
“略知一二,那不过就是催梦的一击,并无太大技术含量。同行者的条件嘛,就是肯为小妞抛头颅洒热血,杀身成仁也无怨无悔的那种人。我肯定不适合。不过据老子观察下来,现场具备条件的共有三人。”承包商搂了搂大长老厚实的肩,朝正在二楼忙碌的艾莉森努努嘴,道:“其实她就相当适合,只不过女屠夫现在一半心思都在担忧儿子尸骨这件事上。”
跟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正在独自生闷气的露西,说:“而小孩嘛,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尽管符合标准,但她心性太乱,未必有自己嘴上表白得那么爱她,所以也不适合。”
“别打哑谜,你就直接说是谁,若果是我,我可保证,不会在大局观上耍性子的。”
“要我实话实说,恐怕你会跳脚。天下最适合做成此事的,就是布雷德利。这个小老板挨了她多少毒打?又替她挡过多少枪?在逆境中他对小妞产生出无限的情欲,甚至超过了你啊。此人秉性刚直忠诚,且又是神妙绝然的鹡鸰鸟。”领队说完,翻着白眼欣赏起四周来。
康斯坦丁被气得浑身哆嗦,下嘴唇也咬出血来,然客观事实就摆在眼前,经过几秒的强烈思想斗争,她最终只得妥协。药店老板在边上听得窃喜不已,忙拍着胸脯保证达成使命,一把甩开大长老的手,紧追着我等三人昂首阔步而去,心头惧意一扫而尽。
“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没将你心头所想报给夜奔者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劝你啊,还是丢弃幻想,你与醉蝶花不适合。”承包商善于揣摩人心,他对待男子的态度明显冷漠了许多,又说:“在幻境里,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不分彼此。只是她沉湎在梦中,而你是绝对清醒的。因此你不管巨细,将所见所闻口述给做记录的女兵,整个过程非常短暂,但给予你的体验却会跨时良久,甚至产生好几年的感官,好之为知吧,别搞砸,否则你也活不了。”
“你放心,我必将完成使命,倘若妹妹挂了,我还留在这世上干嘛?也与她一同去了。”
随着脚步轻移,我等踏上了一条铺满青石砖的陋巷,逐渐迈入了仓库的后半段。一座不完全闭合的玻璃砖搭建起来的大屋,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每走一步,魂镰的左眼皮就剧烈跳动一下,这片区域的妖气已吞没了周遭全部建筑的轮廓,心头明明昧昧的警示灯正在剧烈闪烁,告诫他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尤比西奥刚想喊停,走在前方的领队先支起了手。
“一切的生变都是由这里开始的。”承包商再度取出小罐,将里头亮银色的粉末吹拂出去,残垣断壁间现出了许多脚印,大致还原出有过两队人马,从前后不同方向走进了玻璃砖背面。过了不久,他们又从各条门隙间奔逃出来,相互踩踏一片混乱。这些凌乱的脚印相互叠加,并指向了各个方向,其中也包括逃往我们过来的这条青石砖路。
“不出意外的话,恶灵的遗骸就藏在这座浸透水的破屋里,我怀疑那是一口露棺,或者叫瀑尸场。”尽管领队口吻显得很轻松,但颊间不断淌下的汗滴,暴露出其内心也很没底。他不敢继续冒进,而让我们几人牵起手,沿着玻璃砖墙外围开始绕行,试图找出突破口。就这样走过一个半径,魂镰的手忽然抽了几下,双目开始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我忽然能看清许多东西了!”尤比西奥向后倒退了五步,又问领队要过手机查看,然后欣喜地指着网络,低语道:“你们看,出现了微弱信号,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不断倒退,咱们就将绕出罗睺妖阵的禁锢。换句话说,所谓的天门,就在眼前这一片破砖烂瓦之间。”
“这是个好消息,我的信心至少回来一半了。那么布雷德利,换你来试试,能否将自己散形?”承包商长吁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半包变色龙算作奖励,朝男子努努嘴。药店老板心领神会,他移到魂镰起先位置站定,整颗脑袋毫无征兆地裂出一朵大大的喇叭花,只听得空中划过一道锐音,花瓣炸成无数紫色粉末,同时一个公鸭般的嗓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这招管用,但我散不了全部,只能驱使脑袋。诶?这是什么?难道它就是恶灵么?”
十秒后,布雷德利收了神通,满面困惑地向我们描述起来,当他炸开脑袋之际,视线飞跃了玻璃砖砖墙,无意瞥见了这座破屋的内部构造。这个鬼地方是个很浅的水池,外形有些像鹿血滩龙口那个众女沐浴的澡堂,在这口旱锅中央,有一个呈丝带扩散状的东西,黑漆麻乌一团难辨样貌,与其说那是人类死尸还不如说更像一段白桦木树根。
“你干嘛总是那么不靠谱哪,这么好的机会又给浪费了过去!每次都说得似是而非,偏要别人来猜谜。”我听完不仅又气又恼,狠狠蹬了他一脚,说:“再去散次形瞧清楚!”
“够了,你对待老实人怎那么泼辣?太不像话了。药店老板能描述出一个轮廓,已很了不起了,因为他的眼界就止于此。”领队一把拧住我脖子,冲着男子眨巴着怪眼,骂道:“你给咱们男人长点志气行吗?这种歹毒婆娘要再不打一顿,你就会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
“我宁愿每天被她吊死一次,或切碎吞下肚也舍不得抽她,只要能与醉蝶花待在一起,我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幸福感。”男子苦着脸,缩紧脖子躲去一边,不再言语。
承包商骂了一句没出息,从裤兜里掏出一只装缀许多金属片的垒球,顺着地面掷进怪屋。但丁鳄眼一接触到水,竟兀自旋转着腾空而起。领队盯着它看了良久,脸上划过各种诧异。他忽然朝我们一挥手,迎着怪屋而去,最终停在了两道玻璃砖墙之间。
魂镰毫不犹豫地紧随而去,不仅如此还一把拧住我胳臂推行。承包商矗立原地,不做任何解释,透过他的肩胛,我慌乱地扫了一眼,那果真是个洗浴的场所,中央由数块大理石构成,并在表面镶嵌了许多贝壳。在这口旱冰锅般的澡池中央,摆着一件莫名其妙的东西,它的外形就像布雷德利所形容的那样,既没夸张也不修饰,就是一棵白桦树桩子,苍白的枝干底下流淌着石油般的黑色粘稠物,顺着澡池的曲线,淌得到处都是。
“你看,我哪里语焉不详了?这不是树根又是什么?”男子很娘炮地拧了我一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