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摇摇头,目光落在脚下连绵的群山之上。
五百年光阴如沧海翻涌、桑田轮转,世界悄然间历经万千变幻,早已洗尽铅华,不再是陈江河初涉昆仑界时的那一抹熟悉的容颜。每日晨昏交替,夜以继日,皆为崭新故事的悄然铺展,昔日轮廓只留存在风干的历史画卷中,仅供后人遥想。
如今,每一瞬的黎明破晓,都不再是他记忆中那片未经雕琢的天际线,而是裹挟着未知色彩的诗篇,等待被赋予新的解读。每个深夜降临,也不再是他曾仰望过的那片繁星点点,而是流转着时光密码的银河,低语着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个世界,已不再是他的世界。它以一种近乎冷酷又极尽浪漫的方式,将陈江河的足迹封存于过去,却又在每一个呼吸间,无休止地演绎着与他无关的繁华与寂寥,新生与消逝。五百年,足以让一切人事皆成烟云,唯有昆仑界,仍旧傲然独立,以其恒久的姿态,见证着世间万物的瞬息万变,亦见证了陈江河那段被岁月长河淹没的传奇。
除却北洲大陆之外的四大洲被打成粉碎。
而陈江河脚下的,便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昆仑山脉,北洲依旧存在。
正如之前陈江河所设想,北洲大陆其实是由玄武的尸体演化而成,所以历久弥新不会被打崩。
自那场大战开始至今,已接近千年。
三百年前宣锦参战,陈江河唤醒青龙道人与朱雀道人,希望两位前辈能够发挥余热。
两位曾经的仙人强势出手斩杀羽帝。
之后两位仙人残念自知存世的时间不长,于是化为守护北洲的大阵,以静默无声的方式守护最后净土。
“是时候出去看看了。”陈江河呢喃。
五百年过去,陈江河的境界仍旧在渡劫六重天踏步不前,不过他的另一条体系已经踏入大乘期大圆满。
连陈江河都不清楚,如今的自己有多强。
之前没有离开北洲是因为要坐镇于此,否则会被无心海趁虚而入。
现在是时候了。
陈江河起身,离开昆仑山脉。
在离开北洲之前,他先在北洲范围内行走,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一百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就是一辈子,何况是五百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清楚当年那一战的惨烈程度,只是在古籍之中有所耳闻罢了。对于他们而言,北洲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并不相信外界还有无心海的存在。
不能怪年轻一代愚昧,而是外界太残酷,陈江河没有让他们见识过。
在北洲转了一圈之后,陈江河心情好了些许。
其实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们生的时候不必担心,死去的时候更不需要为后代子孙忧愁。
对于大部分人是有益的。
何况现在双方的战争已经渐渐平息,只等顶尖战斗力分出胜负。
叶凌霄得知陈江河出关,来到他身旁:“北洲已经隔绝天地,终究维持不了太久,我们该找出路了。”
出路?
陈江河茫然,出路在何方?
是如同浩然宗一样举宗飞升,还是前往那虚无缥缈的彼岸?
“所谓举宗飞升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到头来很有可能是全部人死光光。不过能在死之前对未来充满美好幻想,何尝不是另一种飞升?”叶凌霄苦笑,陈江河看了眼已经晋升渡劫境的叶凌霄,道:“连你都开始向现实妥协了么?”
叶凌霄愕然。
而后满脸苦涩说道:“人总归是要认清楚现实的,我们不可能是无心海之敌,这是明白这的事情。”
“妥协也是一门艺术。”
陈江河怅然。
当初的叶凌霄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如今竟然向现实低头了。
“死在那些人手里,我不甘心。”叶凌霄攥紧拳头。
陈江河抬头望天,仍旧是湛蓝的天空以及明媚的骄阳,看不见一丁点儿关于无心海的痕迹。
二人来到北洲的防御法阵之外,入眼是漆黑的天空与腥臭的空气,这片天无时无刻都在飘落黑色的雨滴。
而北洲则是漂浮在无心海的上空,如同永不降落的飞船。
叶凌霄苦笑,“等到无心海反应过来,北洲会成为他们必须啃下的硬骨头,我想这天应该不远了。”
谈话之间。
二人的目光落在第六道界海水柱上。
曾经的昆仑神宫封印已经被冲破,导致昆仑界环境急剧恶化。
青龙道人与朱雀道人原本的打算是献祭残念封印海眼,最终还是选择守护最后这片净土。
人才是最重要的。
能够把文明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