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孩子到底年纪小,一时间的心虚愧意才让他们勉强乖觉了些,几日下来,反反复复也皮过几场。
全家人里面,就华詹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他本就在壮年期,又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不差,不过是因为儿子的死和家族的变故方才意志消沉,一心想死,现在全家老小在逃亡路上,眼看全家老的老小的小,进门的儿媳也累坏了,他心生好大一阵愧意,身为一家之长,自是要承担起这一份责任来。
有了想做的事和追兵的压力,他自然而然人的心思就转移了,几日下来,积极帮着忙,倒是好转很多,看着精气神比先前的死沉要活泛许多,脸上逐渐也有了些许昔日东元侯的光彩。
到后面这日,他也不睡马车上了,让陈氏和梅姨娘带着三个孩子睡马车里,另外一辆让老太太和儿媳歇着,他自己找车队的人买了一把剑,就守在马车前闭目养神,将就睡着。
老太太还挺心疼儿子的,身上的伤病都还没好,就勉强自己立起来,也不知道影响身子,万一等这口气松懈下来,反而加重病情那才糟糕。
只是一切都迫不得已,他们这情况跟逃难也差不离了,区别在于人家逃难的人还没追兵追杀,他们倒是身后有个言而无信的狗皇帝派着高手追杀。
但虞怜也觉得很奇怪,这么长时间走下来,玄关岭都走了一半了,也没见有人追过来杀他们,难道她之前的判断是错的?那人不是杨仇,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是她误会了皇帝?
华詹从前和三皇子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这人的秉性,他摇头说应该不会凑巧,“这人惯是虚伪爱名声,若在显眼处不会动手,现在没出来是因为前面的路人烟多,到了玄关岭这段就不太可能会错过,他手下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做法应该差不离。”
“所以爹你这两天不睡觉抱着剑守着就因为怕他们随时会出现?”
“嗯……且他很有些自负,自持讲仁义道德,我猜测也许不会追杀到隅州,如果我们能逃过去,他便不会再出手了,那样便落了下乘。”
“这几日警醒些,晚上莫要睡得太沉,若真出事的话,你们就先逃,不用管爹了,能逃到哪里就逃到哪里,也不要分散开来,手拉着手一起跑,最好是能找到地方躲起来。”
老太太欲言又止看着儿子,良久叹了声,想到什么也道:“若真到那个地步,你们也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太了,我老了跑不动,到那时为咱家保住血脉才是最重要的,怜儿咱华家最对不住的人是你,你最该活下来,你是无辜的,倒时你便先跑吧,若是情势允许,祖母求你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离开。”
虞怜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华家两个大家长在面临生死抉择时刻,做出了最理智也最冷酷的安排,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必要时候,只想要华家的血脉传承下去,这似乎和华极的做法也有些相似,华极可以牺牲自己,换得一家老小出狱,他们也能牺牲自己,让儿孙先逃。
进入玄关岭,头两天的时候,虽然天气不太好,但没遇上黄沙天气,还算顺利,只是因为天气差的原因,行进速度慢了些,陆续还有些人受不了这种环境,生了病,这就耽搁了些时间。
商队领头的估计了下距离,给大家伙儿说还有一天半的路程就能到了,让大家伙别泄气,早点赶路早点到,拖着拖着要是山里劫匪出来打猎他们就麻烦了。
商队说这话的当天晚上,虞怜就没太睡得着,靠在马车上,双手抱臂,静静思考人生。
老太太也静默不语,在外过夜不容易,缺喝少食不说,晚上也没个蜡烛油灯,入了夜这天就暗下来,昼夜温差大,外面冷,只得把马车门窗全关上,还要用布在车壁上裹了一圈,防止冷空气透进来,虽说效果不大,也聊胜于无。
这样一来外面月光照不进来,就显得一片黑漆漆的,看不见人脸。
虞怜手里捧着水壶,水壶还温着,是趁夜色没黑前烧的热水装的。她小口喝了一口,又拿手里捧着当暖水袋使。
老太太忽而问了句:“你怕不?”
虞怜摇头,想到老太太也看不见,就笑了笑,说:“说不怕是假的,开始是有些怕,焦虑、慌张,还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几天下来,感觉逐渐适应了。祖母我在心里思考了很久,最终想明白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挡不住的,那位手握天下,要杀我们更挡不住,这些既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我们便用不着害怕,只管做好自己,尽力而为便是了。能逃便逃过,逃不过一家人一块死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