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姑娘竟仍未走。
青禾支支吾吾,口齿不清,找不到公主座驾。她二人根本不是乘车而来,一时醉酒,记不清楚。
见晴雨诚心等候,罗绮似有意动,楚凡反手覆盖柔荑,轻捏慢弄数下。后者会意,佯装视而不见,走向自家马车。
忽闻一阵洞箫声起,清越婉转,逐渐明晰。
罗绮面色微变,俯身在楚凡耳边,隔着面纱提点一句。
后者吓了一跳,今天没带棉花球。急忙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堵住耳洞。回头回脑,遍寻奏乐之人。
未等他有所收获,西城门方向忽然亮起白光,俨然盖住午后秋阳。
光华稍纵即收,逐渐汇聚出一道人影。
来人似慢实快,一路踩踏,降落七味居楼顶,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林楚凡拧着脖子,端详华光耀眼之高人。委实太累,忙令罗绮转换方向,自将头颅轻靠佳人软腹。
来人身披宽大白袍,双手收在冗长袖中。额头覆盖银色面具,露出口鼻。两鬓碎发受风力鼓荡,随着衣袂飘浮。
细看之下,发丝衣角扭动之节奏,与箫声颇为合拍。
箫声未停,微风不止。
高人目光凝在轮椅内外二人身上,看得楚凡不自在。
林飞转动眼珠,果断走到苍荷对面,将公主扶稳。
乐曲动人,众生迷醉,已不知今夕何年。
“呃……”
曲调忽被酒嗝打断。
声音自不会好听,如何知是酒嗝?
满街盈满酒气,绝非酒香。饮前与饮后,差异明显。
林楚凡已没有多余的手来捂住鼻子,只好忍着。
含混不清的叫骂声想起,“谁他娘的乱吹一气,扰了老子好梦。今日这酒白喝了!”
骂声断续,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沉迷洞箫之路人尽皆被惊醒,恍然不觉何事发生。
脚步蹒跚拖拉,夹杂斗篷落地的摩擦声。不知从何冒出个大汉,黑色斗篷半沾泥水,已变灰色。
只见他摇头晃脑,甩出一脸络腮胡。胡须不及一寸,根根竖直,如同倒挂一只刺猬在脖颈。
手捧紫铜葫芦,走几步,猛灌一口。酒水顺着泛红面皮流下,不知是嘴里多,还是脸上多。
醉汉怒吼,“滚出来!赔我美酒,美梦!否则,老子砸了你这红馆。”
醉汉扬起葫芦,开口朝红袖馆方向叫骂。俨然奏乐吹箫之人身在其中。
得大汉指引,街上众人转头凝视。
罗绮与楚凡对视一眼,想到冷香的挑衅之言。
又一阵衣袂破空之声猎猎而起,一如极速挥舞旗帜。
红袖馆内冲天而起一道倩影。身着素色衣裙,手握墨箫,披头散发。
那人缓落红袖馆楼顶,与七味居楼顶的白衣高人遥相呼应。一同俯视街道众人。
从她下落时掀起的发隙中,楚凡看到了。
面色蜡黄,鼻梁挺拔,双唇薄而无色。几乎可以确定其身份来历。
林某人反手搂住罗绮,轻压其腰身。后者配合密切,顺势俯身趴下。
温热扑面,楚凡轻声提醒,“此人是唐小青,我同你讲过那位。”
唐小青?浣风谷弟子,没听过闻无声那个?她为何穿着红袖馆乐师衣服?
罗绮心中泛起波澜,点头起身。
醉汉忽做吵嚷,“好啊!你这娃娃认识这婆娘!那老子的酒梦,便算你一份。”
喝醉了耳朵这么灵?
楚凡诧异观望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半口大牙,“嘿,这位大叔听错啦!我不认识她。刚才我与身后的姐姐说,想吃糖蜻蜓。姐姐点头,答应我回家就做。”
醉汉猛灌一口酒,看得楚凡替他心疼,原来那衣服是酒淋湿的。
醉汉放下葫芦,袖子猛擦嘴角。瓮声瓮气,“她不是你媳妇么?怎变姐姐?你们这些官宦子弟,真特娘会玩!老子中意!不用你赔了。”
林楚凡暗骂此人装醉。或者醉酒不影响他脑子?
张口道破罗绮身份,全然不像街头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