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水闻言,怅然叹道,“非我薄凉,楚凡若是有幸不死,待活到我这年纪,也会如此的。”
可是问心的缘故么?面纱之下,无梦樱唇开合,终究没有问出口。
却听楚氏喋喋不休,“扯得远了。楚凡之事暂且不论,今日将这宫裙送你,便是警醒。莫要以为,远赴他乡,便无人知晓那些隐秘。今日我能提及,难免他日有人借此,威逼利诱于你。想必,我当年破门出户的事儿,雪域之中早已无人不知。这十余年来,我每日修炼不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勿重蹈覆辙!”
无梦深得疲累,便收剑坐下,静听师姐下文。
大概楚氏是多年避世,埋藏了许多念想。一朝爆发,便有些杂乱无序,无梦至今都没听懂,师姐究竟要干什么。
楚若水坦言,“观今日之你,便如昨日之我。若是妥协,只会换来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之时,再想反抗,已然不及。无梦,听师姐一句劝,反出雪域吧。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尹风好到哪里去。在他们眼里,我等只是杀人工具,或者加工修饰一番,变作另外的物件,为其所用。即便你愿意委屈求全,难免落得我这样的下场。又有何意义?”
无论如何,无梦都想不到,自己一直崇拜有加的师姐,会劝说自己背叛师门。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难道,她当年离开,放弃一身荣辱,散灵谪凡,并不是为了心中所爱?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师姐么?
无梦惊诧之下,茶杯跌落,捉之不及,连带半盏温水,一同摔落到地毯之上。
破碎声很清脆,却久久无人收拾。满院的人都被放倒了。
城南,那条隐匿的巷道之内。
前二后三,走着五个人。当先一对儿蓝绿璧人,公子绿衣青翠,手里捏着一打金票,反复点查多次,口中啧啧有声。
旁边的女子,身量不高,扯着蔚蓝披风,轻轻捅了捅那小公子。“你还公主呢!丢不丢人?几张金票,至于如此喜形于色么?”
青禾赞叹起来,“几张?我的夕,这是几十张好么!而且都是大额金票。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金票。再让我开心一会儿嘛……”
楚夕摇头,“少来哄我!国库之中,号称存金百万计,岂是这区区几张金票所能比拟的。”
青禾一听,也觉得兴趣索然,“那倒也是!不过,库房之中所存,多为大块整金。只是用来计量存储,根本不是咱们平日花费的金币。说是百万计,其实看着和砖头,也没什么区别。哪有这金票来的舒爽?”
二人旁若无人,大谈手握几十万金票面额。来往行人纷纷侧目,不怀好意者,大有人在。
路人目光飘过,皆被二人身后,一瘦削男子,以更加锐利的目光顶射而回。
男子散发出淡淡的杀意,若有若无,震慑宵小。若是细心观察,这五人所过之处,仅有那两位少女的交谈之声。周遭之音,皆被那男子所慑,不敢聒噪。
察觉淡淡的杀气,楚夕回身,敛衽一礼。“说起来,今日这事,还要多谢这位白大叔了。”
那汉子面白无须,披头散发,一条发箍遮了额头。他两鬓自然下垂的发丝,遮挡两颊,显得他脸更窄些。再加一个尖锐的下颚,实在是有些巧夺天工。
他看了下少女,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绿衣公子。
男子邦邦地还了一礼道。“这位小姐言重了。今日之事,白某不过恰逢其会。我辈侠义之士,自当锄强扶弱,维护正义。再者,那王姓公子,虽然输了不少钱财,却也不是没眼色的,必然不会放任二位小姐受人欺负。说来,白某只是起到些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倒是谦虚!
楚夕盯着他细细看来,嘴角抿着诡异的弧度。
白大叔被她看得更显尴尬,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向左右投放。
林飞不知从哪弄来一截,号称鹿皮的抹布,使劲儿擦拭着破冰棍;苍荷也从荷包之中,取出一只小巧的刀笔,对着一截木片使劲儿刻画。
这两位倒是闲情雅致,也不怕走着走着,扭到脚。
青禾却道,“楚夕说的对!本宫……公子也稀罕够了,见者有份!”
她抽出表面一截金票,每人散了两页。
林飞将目光移到楚夕,见小姐淡笑颔首,才接了金票,道谢一声,随意放入袖口。
苍荷自然没什么说的,反正她接了去,最终也会归入公主囊中。
倒是那白大叔,不尴不尬得搓搓手,苦着脸将金票收下。“既然收了钱财,此事白某定要负责到底。二位小姐还有哪些去处,不妨趁着天色尚早,一道去了。白某也好略尽绵力,护送一程。”
青禾深觉此言入耳,“对哦!楚夕,咱们不回别院报喜。转到这条暗巷之中作甚?这里是不是之前来过,这半截看着愈发眼熟些。”
若是熊宝在此,定要还嘴一句,还作甚,你怎么不做腰子呢?想到此处,楚夕噗呲一声笑了。
弄得青禾莫名其妙,挠着束发,很是不悦。
楚夕解释道,“原本是要将收受的贿金,挥霍一空的。如今不减反增,若是不消耗些个,回到别院,如何对师叔交代呢?”
青禾颇为不解,“就为这事儿?不是吧你!入了赌坊一次,这些钱便有了来源。咱们就说是随便玩玩,赢到得呗。郡主姐姐不会刨根问底的!”
楚夕调笑道,“不愧是你!如此粗劣的洗钱手法,还当街大言不惭地公开探讨。”
青禾羞恼,“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买了糖葫芦,不给你吃!苍荷,帮我把那一捆糖葫芦买来!”
苍荷摇头,过去花费十余个金币,将那人插糖葫芦的草靶子一并买了下来。
林飞见状,忙用破冰棍挑了,扛在自己肩上。转身送到两位姑娘身前,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