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无梦竟然不走!
她硬生生挤在林楚凡屋里,弄得他没法子,将床让出给师叔与紫烟,自己抱着熊宝打地铺。
林楚凡嘟囔道,“师叔啊,你何苦呢?领着她回去吧,顺便报个平安给家里。我和熊哥在此足矣,都是老生常谈了。这单间环境也还不错,也不是第一次住。”
无梦反而训诫道,“经过此事,你要引以为戒,不可再如此轻狂!冰岚若在,你又何必落得如此下场?
别说留你二人在此,即便是留我也在此,对偌大的炎国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是我还背着和亲之约、和谈之质的双层身份,令某些人投鼠忌器罢了。我留在此地,是给你当护身符的!”
林楚凡听了,眨了眨眼,有些心里没底,“他们该不会如此丧心病狂吧?我也没做什么呀!都是些经年的老黄历。碎冰十年,老头子脸都熬得变形,他们该不会捏着点儿零星小错,将我就地正法吧?”
无梦叹息,“你还是太年轻了!权力当头,至亲之人亦可出卖;利益当前,伦理道德亦属枉然;更别提什么江湖道义、规矩、方圆。你要记得,行事不可急躁,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敌人才没有可乘之机。”
“我倒是想,我得有时间呐?”
林楚凡嘀咕一句,抱着温暖的冰熊,轻轻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凭借无梦的修为,怎么可能听不到?
无梦想起他与师姐同样中毒,不由得为这一对‘母子’感到揪心,悄悄流下泪来。
忽而想到还有旁人在,她迅速用面纱吸尽,瞑目盘坐,以打坐代替睡眠,顺带守夜。
刑部之外,红袖馆亦将是不眠之夜。
原本属于泠杳,如今被慕紫容霸占的闺房之内,聚集了炽焰城内小半个江湖的英杰。
有资格落座的,当属地主慕紫容、客居在此的赵双簧、以及背着大铜葫芦的岑明浊。
另外还有一张座椅空着,那附近蹲着一个怀抱糖葫芦的小孩,一身灰衣,吃地啧啧有声。
其余并无座位的,也都规矩站着,并无人敢如那孩子一般乱动。
天香双姝挽着手立在一处,活像一株并蒂莲花。罗绮一身青黑戴着白色面纱;泠杳粉衣粉裙,头顶珠钗摇曳。两女身后立着沉默的盏。
斜对面,则是大病初愈的唐小青,以及风度翩翩的江济海。
更偏一些的阴影里,尚且杵着一柄巨剑,剑身倚着一个长发少女。另有一个大个子从背后撑起巨剑,只为给前面的女子充当躺椅。
今日慕长老放下了那不知名的弦乐器,颇为有礼地品茶。
馨馥静雅的氛围,却总被那孩子啧啧啃食糖葫芦的声音打破。引得一众人物哭笑不得。
还是岑司学略微年轻些,且境界不到,谨守着晚辈礼,“诸位既然都不开口,便由在下抛砖引玉。谁能为我解惑,为何林府楚凡,杀一个区区雪域冰岚,却偏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嘴上提问诸人,那眼神却从未离开天香双姝的身影,确切说来,应该是在目视罗绮。
众人也不点破,或随之好奇,或静待好戏。
罗绮冷言冷语,“楚凡没有杀人!司学大人还请慎言。你不大不小,也是个朝官。莫要给草民留下告发你的口实才好。”
慕紫容抢先发作,“罗绮!月前你与老身约法三章之时,可不是如此说法。”
“长老……”
罗绮哀求着,做西子捧心状。
泠杳翻起漂亮的白眼,顺势接过话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冰岚匹夫作死,多次对我姐妹下手,且出招狠辣,奔着取我二人性命而来。
小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此事多半与我无关。我那便宜师姐夫虽然一无是处,但在这护妻上,没的说,那是这个!”
泠杳说着,还挥舞漂亮的小拳头,伸出一根大拇指,对着屋内众人比划着。
众人大感无语,合着是来看你天香阁攀比恩爱的?
“此事还是说不通。据说那雪域长歌的女子,与林楚凡颇有几分相火情,怎会派人杀你这侄媳?”
赵双簧拿出一块状若鹿皮的抹布,轻轻擦拭着他那管唢呐,眼都不抬,轻飘飘扔出一句。
临了,他还不忘问旁边的岑明浊‘借’酒。
岑司学看他那架势,也不像是要饮,便从身旁端起泥童子的茶水,送了过去。
果然,那老头用来擦唢呐。
忽然想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前辈年纪大了,耳目不如从前灵便么?那林楚凡命犯桃花。北面想把墨剑无梦这只和亲的水蜜桃,硬塞到那胖子嘴里。罗绮自然是挡了人家的路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一身漆黑的青丝少女,恣意地倚在宽阔的巨剑之上。
她调笑之间都未曾睁眼,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赵老头叹息,“上了年纪,自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那日街头相见,你与那神谕天心,不也抢着对老夫出手么。难道也是他犯得桃花?”
也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青丝女子从剑身跃起,隔空连击数拳,震的屋内嗡嗡作响。
好在众人都有些本领防身,自认接不下的便躲开,任凭拳力落到赵老头身上。
老者将沾满茶水的抹布一抖,防得密不透风,就是有些淌水。
水滴溅射到了一捆糖葫芦上,惹出了贪嘴的泥童子。
只见屋内中间地面凸起,缓缓化作一面土墙,上抵房梁,横跨东西,将一间屋子硬生生隔开为二。
泥童子怒道,“说事的留下,打架去隔壁。再弄脏我的糖葫芦,我可要和泥了!”
不知他要如何和离?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泄气,颇有些吃饺子时,咬出半只苍蝇的膈应。
最终还是慕长老与赵双簧合力,将土墙缓缓压下,只是被挤坏的桌椅无法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