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最新款白色球鞋就沾上了黏连的泥土,他在一旁的草上跺了几脚,勉强蹭掉了些,白色球鞋还是像和了泥。
一进门,又沾上飘洒的烟灰,泥和烟灰,给球鞋重新上了层脏脏膜,从前的光鲜亮丽被深深掩埋,倒有些入乡随俗。
等会儿还会弄脏,无所谓了。
院子不算大,角落里荒草丛生,新奇的压水井早已干涸,简单粉刷了的一层房子只有四五间,屋子里放着简单的家电。
一进灵堂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纯白孝服的小身影,低着头跪在垫子上,身体因为抽泣微微颤抖,见到有人来吊唁起身回礼。
他按照规矩向逝者上香鞠躬。
白色帽檐将女生容貌完全遮掩,他甚至怀疑对方不知道他是谁,麻木地向他回礼。
直到陈叔把女孩扶起来,他才看到女生白如纸片的尖下巴,她很瘦,到他脖子那么高。
女孩儿手指紧紧捏在掌心,用力到发白,不知道是过于伤心还是紧张。
比他小大半年的女孩无依无靠,在远房亲戚的帮助下独自撑起这场恶劣天气下的葬礼,没有人不心酸。
他站在人少的角落里,目光不受控制的投向穿着孝服的女孩儿。
直到陈叔过来,和他说了些这边的葬礼礼节,交代他不要乱跑。
从上午到下午下葬,女孩一口水都没喝,他甚至怀疑她再哭就要脱水了。
陈叔说下葬的时候不让他去,他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一行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一直看到仪式结束。
江母去世,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亲人就不在了,剩下的包括今天来的都是邻居和远房亲戚。
事实上,江母常年外出打工,和邻居亲朋的关系都不算太熟。
所有仪式完成,众人散去,那女孩儿还在跪在墓前,弓着腰身,发抖的身体还在哭。
没有由来的,他想给她递纸巾,让她吃点东西,这种微妙的情绪像吸水的海绵越胀越大。
可对于她来说,他是陌生人。
这世上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不止是他这样想,旁边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女小声说着些什么。
他不动声色走近。
为首的那个男人似乎是她的远房表舅,操着一口含糊的乡音。
“唉,我听说她生病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倒欠了主家很多钱,看到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没,那人姓陈,就是主家的管家,这次葬礼的钱大部分都是人家出的。”
一个女人接话,“江妹子这不是留下了烫手山芋哟,那孩子还读着书,以后学费生活费一大堆,谁管的起啊,而且我们只是邻居。”
“是啊,她今年多大来着,有十六没有,有十六的话还能外出打工还钱,太小了没人敢要,再过两年找个人嫁了,彩礼钱还能补补空缺……”
男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年龄不够啊,咱们也没本事,而且女孩子读什么书,真不行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做点零工,年纪大点找个附近有钱的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