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寒风萧瑟,赵德言率领着一千多精锐飞奔定襄,晚上只能在草原上过夜,虽然草原的秋天很冷,但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升起火后,裹上毡子躺在火堆边就睡着了。
不过就在凌晨时分,赵德言还是被冻醒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头顶上依然是星光熠熠,东方的天际依然没有任何亮光,看样子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旁边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难怪这么冷。
周围的人都在睡觉,营地外倒是有人巡逻,赵德言也懒得叫醒别人,当下自己站起来,捡了几个里晒干的牛粪扔到火堆里,不一会的功夫,火堆里的火终于越烧越旺,他也感觉身上暖和多了。
虽然天还没有亮,不过赵德言估计自己也睡不着了,刚好肚子也有些饿,于是就取出一些马奶,倒进一口小锅里煮热,他的肠胃不好,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所以哪怕在外面,他也随身带着一口小铁锅,方便给自己做点吃的。
不一会的功夫,铁锅里的马奶就热好了,赵德言又拿出昨天妻子给他准备的馒头,掰碎放进马奶里,这样泡软了他吃下去才不会难受。说起来他在草原呆了这么多年,但依然不喜欢吃肉食,因此平时也以面食为主,当然草原上的面粉很贵,不过以他的身份,倒也不算什么。
“咦,赵叶护怎么醒的这么早?”就在赵德言正准备要吃早饭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笑道,紧接着只见一个身材矮壮,相貌凶恶的突厥将领走过来,这个人名叫康苏密,是颉利最信任的将领之一,这次就是他带兵保护着赵德言前去请萧皇后他们北撤。
叶护正是赵德言的官职,地位和小可汗差不多,只不过他这个小可汗不掌兵权,而是只管内政,职位更像是大唐的宰相,其实赵德言正式的官职就是突厥宰相,这也是他向颉利建议学习大唐的官制,只不过突厥人不喜欢用汉人的官制名称,所以平时大都以叶护这样的突厥官职称呼他。
“天气寒冷,我的身体不如将士们康健,结果被冻醒了,不知将军怎么也醒的这么早?”赵德言看到康苏密走过来,当下也笑着回答道,同时请对方坐到自己身边,并且也给对方盛了碗马奶。
康苏密身为颉利的爱将,平时与赵德言也十分熟识,赵德言和颉利身边的将领大都有不错的交情,因此康苏密也没和他客气,接过马奶就一饮而尽,随后这才一抹胡子道:“咱们离定襄只有几百里,而定襄就在襄城边上,我可不相信那些前隋遗民能挡得住唐军,所以咱们也得小心点,刚才我去外面转了转,看看那些巡逻的小子有没有偷懒?”
“还是将军想的周到!”赵德言听到这里也立刻夸赞道,别看眼前这个康苏密长相凶恶,似乎只是个勇猛的匹夫,不过他却知道这个康苏密是个外粗内细的人,考虑事情十分周到,否则颉利也不会那么信任他。
“不周到不行啊,虽然之前很多人都叫嚣着给唐军一点颜色瞧瞧,但是我真的被唐军给打怕了,当年渭水一战,唐军的火器简直太厉害了,不但大汗受了伤,我也是被炸的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养好伤,这次唐军有备而,恐怕会携带更多的火器,这让我也更加的担心啊!”康苏密这时却面带担忧的说道,他也没把赵德言当外人,所以才会把这些心里话讲出来。
“看来将军也没信心打退这次唐军的进攻了?”赵德言听到这里却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问道。
“何止是没信心,我根本不想再和唐军交战,那些火器简直太可怕了,所以我之前也是极为支持执失思力的意见,对于唐军要避其锋芒,最好咱们撤的远远的,让唐军根本追不上,这样等到冬天一来,唐军想不退兵也不行了!”康苏密再次心有余悸的说道。
“将军的想法倒也很正常,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现在不是几年前,大唐的实力增长太快,咱们其实已经处于劣势,所以只能暂时退走!”赵德言这时再次一笑道,说到这里时,他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问道,“对了,我记得将军是拓羯出身吧?”
突厥的军队主要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侍卫之士,简而言之就是可汗的亲兵,这些人不事生产,只负责突厥可汗的安全,同时跟随可汗东征西讨,地位极高;第二部分则被称为控弦之士,其实也就是突厥的普通牧民,突厥全民皆兵,这些牧民在战时立刻就会变成士卒,也就是控弦之士,而第三部分就是拓羯了,其实就是不属于突厥人的附属部落,比如昭武九姓和其它的胡人等等。
“不错,叶护为何这么问?”康苏密听到赵德言忽然问起自己的出身,当下也十分敏感的反问道,颉利重用胡人,这才让他有了出头的机会,只不过突厥本部落的贵族对于他们这些外人还是十分鄙视的,哪怕是他也常常受到一些突厥贵族的奚落。
“将军不要误会,我只是一时好奇,想问问将军你的家眷都在哪里,有没有跟着可汗一起撤退?”赵德言这时却是再次笑道。
“原来如此。”康苏密听到赵德言只是关心自己的家人,当下也露出释然的笑容,不过随后却又苦笑一声道,“叶护有所不知,我本是昭武九姓之一的康国人,自从我受到可汗的重用后,就把家人接到王庭生活,本想让他们享几天福,却没想到有人排挤我们,连家里的孩子也受人欺负,所以家里人都不愿意呆在这里,早在两年前就回康国居住了,现在我身边只留下几个女奴,平时有空时才会去康国见一见家人。”
康苏密说到自己家人受人欺负时,也不由得露出愤恨的表情,颉利对他们的宠信,并不能改变其它突厥人对他们这些外人的鄙视,连他们的家人都不能在王庭好好生活,这也是很多外族将领的共同遭遇,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康苏密这些将领也经常与突厥贵族发生冲突,甚至拿普通的突厥人撒气,这也是突厥内部分裂的问题之一。
“将军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其实不但是你,连我平时也没少受一些突厥贵族的气,幸好可汗信任咱们,所以这些区区小事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赵德言了解到康苏密的情况后,再次淡然的一笑道,只是他的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得意。
听到连赵德言也受突厥贵族的排挤,康苏密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赵德言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但是他们这些外放将领与突厥贵族之间积怨已久,哪里是赵德言几句话就能化解的?因此接下来康苏密也是把自己心中的不满一古脑的发泄出来,赵德言虽然连连劝慰,但话里话外也都对康苏密的话十分的赞同。
两人一直聊到东方的天际发亮,周围的将士也纷纷起身时,这才停止了谈话,然后康苏密吩咐所有人吃过早饭加快赶路,经过争取早一点赶到定襄。
当天傍晚时分,经过一整天的飞奔,赵德言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定襄城外,说起来定襄和襄城其实都属于后世的忻州,定襄这个名字本来就因襄城而来,本来这两座城池都属于前隋的疆域,不过后来隋朝大乱,突厥这才扩张地盘,打下了定襄城,后来又将萧皇后他们安置在定襄城中居住,本来处罗可汗还想帮萧皇后他们打下整个忻州的,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定襄城中心的城主府中,这里已经被改成隋王的王宫,平时萧皇后与杨政道就居住在这里,管理着定襄城中居住的前隋遗民,只是杨政道年纪太小,所以平时的事务都由萧皇后代为处理。
隋王宫的正殿之中,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殿中,脸上也满是愁容,对于唐军攻占襄城的事,她也早就接到了消息,事实上在襄城被攻占后,襄城的败兵第一时间就来到定襄,并且接管了定襄的防务。
虽然这些败兵数量不多,但是萧皇后根本不敢得罪他们,更何况他手下的前隋遗民数量更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多人,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她手上只有一个五百人的卫队,而且就连这五百人她都养不起,平时还需要这些人自己去种地养活自己,这些人平时维持一下治安还行,想要靠他们打仗根本不可能。
“祖母,唐军就要打过来了,咱们还是快点逃吧,想必颉利可汗也不会怪罪咱们的。”正在这时,只见萧皇后身边站着的一个瘦弱的孩子忽然小声的开口道。
这个孩子正是隋王杨政道,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但因为太过瘦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小脸上也满是怯懦与恐惧的神情,这几天听说唐军杀来后,他就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怕被唐军抓住杀死。
“逃?咱们又能往哪逃啊?”萧皇后听到孙子的话却是苦笑一声,随后喃喃自语道,苍老的脸上也露出几分麻木与无奈的神色。
秋意渐浓,寒风萧瑟,赵德言率领着一千多精锐飞奔定襄,晚上只能在草原上过夜,虽然草原的秋天很冷,但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升起火后,裹上毡子躺在火堆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