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汉家先帝驾崩,新君继立;”
“草原上的匈奴人,也同样是在短短几年前,失去了上一代单于:挛鞮稽粥(老上)。”
“——老上单于死去之后,匈奴单于庭发生了政变,这是已经得到长安侯验证的消息。”
“而发动那场政变的右贤王,最终却并没有如愿坐上单于大位。”
“如今的匈奴单于,是老上时期的左贤王:挛鞮军臣……”
好歹也是曾经,能凭实力走进太子宫、成为天子启班底心腹的青年才俊。
即便特长是医术,但也终归是当朝九卿郎中令,周仁不至于连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
只需申屠嘉这么轻轻一点,周仁当即便是一拍大腿。
“没错!”
“在老上死后,右贤王确实曾在单于庭发动政变!”
“——而且还失败了!”
“虽然后来,长安侯传回了‘新单于军臣宽恕了右贤王’的消息,但一想便知:军臣再怎般昏聩,也绝不可能留右贤王这祸根。”
“就算没有‘从速除之’的想法,也绝不可能允许右贤王发兵南下,凭借自我汉家边墙掠夺的物资、人口强大自身!”
“而右贤王无法南下,便意味着我汉家的边墙,基本不可能出现数量超过千人的匈奴胡骑……”
越想,周仁便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面带雀跃之余,更是恨不能在脸上明写着:丞相不愧是老臣,果然深谋远虑!
倒是申屠嘉,被周仁这无比崇敬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一时也有些害臊起来,在意识深处,也莫名对刘荣生出了些许赞赏。
心里是这么想,申屠嘉面上却是沉沉一点头。
稍吸一口气,思虑片刻,又微微一摇头。
“话虽如此,但究竟真相如何,还是不好说的。”
“北蛮不曾开化,共帐而居,连父子、叔伯、兄弟共妻这样悖逆天伦的事都做得出来,自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认为,陛下可以借这次的机会,试探一下匈奴使团。”
“就做出一副‘我汉家已经知道匈奴右贤王危在旦夕了’的模样,稍微强势一些。”
“如此一来,非但可以探出匈奴人的虚实,也可以尽量保全我汉家的尊严。”
“毕竟和亲这种事,无论再怎么粉饰,都终归是极尽屈辱的……”
“能少给匈奴人送一些陪嫁物什、打压一下匈奴使团的嚣张气焰,陛下心里,也总能舒服一些……”
随着话题开始提及和亲,周仁面上雀跃之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含屈辱、悲愤,却又万般无奈的复杂神容。
良久,周仁方缓缓点下头,面带落寞的提起笔,将申屠嘉方才的这番话一笔笔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