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身去,不着痕迹的擦去面上泪痕,才含笑回过身,温颜悦色的将周亚夫从地上扶起。
“军令状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反正周亚夫若是兵败,天子启也没机会看到周亚夫‘提头来见’的那一天。
“对于太尉,朕,也有一些话要说。”
说话间,周亚夫已经被天子启从地上拉起,又亲切的拉着手臂,走到了窦婴身前。
便见天子启含笑望向窦婴,微微一点头;
而后又侧过头,对周亚夫说道:“连大将军的二十万兵马,尚且要在出了函谷关之后步步为营,时刻警惕。”
“太尉麾下不过大军十万,又肩负着宗庙、社稷的重担。”
“——就不要东出函谷了。”
“南下走武关,再绕道而行吧。”
此言一出,周亚夫当即一愣,只满是惊诧的低下头。
难怪陛下方才,不愿意接受我的军令状呢!
绕道武关,等到了睢阳,三个月的期限,都要过去小半了!
周亚夫还没反应过来天子启的意图,倒是一旁的窦婴率先反应了过来。
顺带着,也明白了先前,天子启为什么让自己在率军东出函谷关之后,要‘步步为营’。
“陛下的意思,可是我部、太尉部,都不需急着奔赴睢阳,支援梁王?”
这话,恐怕也只有窦婴敢说——敢当着天子启的面问出口了。
有窦婴这句话一点,周亚夫也才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步步为营,什么小心埋伏,都不过是用来堵东宫窦太后的说辞。
天子启真正想要的,是长安的援军走慢一点,再慢一点,能走多慢走多慢;
最好是慢到梁王那边,都快要在睢阳殉国了,窦婴、周亚夫这两路援军,才姗姗来迟……
意识到这一点,周亚夫也目光灼灼的望向天子启,似乎是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问清楚。
见自己的意图被窦婴点破,天子启看了看左右——只有窦婴、周亚夫,晁错三人。
索性便也不再欲盖弥彰,只意味深长道:“军国大事,不可不慎。”
“叛军是否会侵扰、设伏,虽然不能说肯定有,但也不能说必定没有。”
“大将军、太尉,都肩负着宗庙、社稷的安危,谨慎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说着,天子启斜眼撇了眼一旁的晁错,便含笑回过身去,坐回了御榻之上。
先抬头望向窦婴:“大将军拥兵二十万,可以走的稍快些。”
“但到了荥阳之后,也别忘了在敖仓多花一点心思。”
“——关中兵马和河东郡兵,总还是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共处一营的。”
“支援睢阳的事,倒是不用那么着急——梁王再怎么着,也总能撑住一两个月。”
话说的隐晦,但意思很明白:就算要分兵支援睢阳,也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后。
再侧过头,望向周亚夫:“太尉这一路,可就急不得了。”
“本就兵力不多,又聚天下人瞩目,必定会被刘濞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梁王的安危,太后很可能会关心则乱,甚至逼迫朕颁诏,催促太尉支援睢阳。”
“所以,朕可以口头许周太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道出这句话,天子启便自然地拿起茶碗,装作低头抿茶的样子,悄悄观察起窦婴、周亚夫二人面上的神情变化。
就天子启所见:周亚夫似乎被天子启这番话说的愣在了原地,纠结片刻之后,又不无不可的点下头。
——周亚夫本来就不打算支援睢阳,而是打算趁着吴楚叛军主力在睢阳打出狗脑子,跑去断人家粮道。
如今有了天子启的特许,自是乐得如此。
比起周亚夫的‘爽快’,窦婴则多纠结了一会儿。
但最终,也还是神情复杂的拱起手,默然再拜。
——梁王刘武,确实是窦婴的长辈:东宫窦太后的心头肉。
但作为汉臣,窦婴也同样清楚:这场吴楚之乱,源自于天子启要削藩。
吴楚是藩,齐赵是藩;
燕代是藩,淮南是藩;
梁王刘武,同样是藩……
“没有别的事,太尉和大将军,就都去准备吧。”
“明日大军便要开拔,趁这最后一天,再和家中妻说话。”
此言一出,周亚夫、窦婴二人齐齐一拱手,告退离去。
而天子启的目光,也终于和晁错那晦暗不明的双眸,直直对到了一起……
“老师,别来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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