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窗外有声起,淅淅沥沥,鹤远扭头,推开窗,有细雨如丝斜斜向下刺去,惊奇道“下雨了。”
而此刻,慕尘灏清醒过来,更是拍着脑门头痛不已,心里满是后悔,本是要将这题字取下去,虽是见这题字已有人补过四字,可这平白无故再多了四字,这又改如何解释。踌躇再三,慕尘灏几次伸手都缩了回去,这字怕是不好交差了。鹤远显然是看出了慕尘灏的顾虑,大大咧咧摘下题字,吹几口气将墨渍吹干,塞到了慕尘灏手中,安慰道:“无碍,我家掌柜也是个大老粗,你尽管交给他,他看不出来。”
慕尘灏拿着题字,失笑:“莫说大老粗,我是担心你这挑刺的本事就是跟你家掌柜学的,那我怕是走不得了。”鹤远也不觉得这话吃味,笑嘻嘻:“挑与不挑,这字你总得送下去不是,难道就杵在这五层楼不动了不成?”
“得,承你吉言,还盼你家掌柜是个大老粗,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慕尘灏无奈,只得叹气,摆摆手示意一同下楼。鹤远不紧不慢,临走得还蹲在地上挨个晃了晃几个胡乱摆放的酒坛,颇有些不忿道:“还真是喝得一点不剩啊。”
见状,慕尘灏奇而问道:“瞧这架势,鹤远兄还是个小家贼?连这喝光的酒坛也得瞅瞅坛底。”鹤远听闻,忙是站起了身子,解释道:“慕兄这话可是言重了,这话要是入了我家掌柜耳朵里,我这些时日的工钱还要不要得了?”
终是见了鹤远吃瘪,慕尘灏心中稍暗爽了一番,笑笑:“鹤远兄既然是喜爱挑刺一活,礼尚往来,我便得抬上一杠。”
言出,二人仰头齐笑。鹤远拍着慕尘灏肩膀,说道:“这么些年,你还是头一个愿意这么跟我个跑堂伙计聊这么欢快的。”慕尘灏摇摇头:“实不相瞒,方才你家掌柜之所以让我上来取字,便是要我抵了饭钱,也亏得掌柜心善,我说了自身难处不为难我,不然我还真是跟你成了一个楼下跑腿的了。”
说笑一般的话语,传到了鹤远耳中,刚还是笑着的鹤远突然变了脸色,一脸狐疑地瞅着慕尘灏,像是从未见过一样又将慕尘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慕尘灏似是对鹤远突然严肃的深情不解,迟疑问道:“鹤远兄,你这是?”
鹤远摇摇头,全无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开口道:“慕兄刚才说,你欠下一顿饭食,我家掌柜要你留下做个跑堂抵债?”慕尘灏略不解地点头,回道:“是。”
似是不信,鹤远又问了一遍:“不曾说笑?”
看着鹤远十分正经的严肃模样,慕尘灏自然也做不得玩笑话,认真的点头:“绝非虚言。”鹤远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一直注视在慕尘灏身上,摇头,不时啧啧几声,甚是有稀奇之感。
“你拒绝了?”鹤远又问。慕尘灏点头。突然鹤远捶胸顿足,仰头骂道:“你可真是个大白痴啊!”
慕尘灏被鹤远弄得愈发迷惑,不由得问道:“鹤远兄这是为何?”鹤远双手撑在身上的桌上,将尚未收拾的饭菜盘子往里推了推,回道:“说实话,这里有大把因这山头慕名而来的人,不乏那种浪荡游侠,身上没几个子儿,还偏偏喜欢访各类仙山,总觉得自己有些本领,若是上山就是在世仙人,尽享众生艳羡,受贡一方。”说完,鹤远突然俯身,自桌子底下拾上来支筷子,随手丢到了杂乱的盘子之中,继续开口:“他就是再神,再有本事,他也饿啊,他也得拉屎吃饭啊。那他就得来这飞瀑楼吃喝,吃喝完了,兜里屁都没有一个,咋办?”
慕尘灏沉沉听着,等着鹤远的下文,鹤远平时显然没少听那说书先生掰扯,学了几手卖弄的手段,冲着慕尘灏笑笑,静了片刻,慕尘灏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继续。”
鹤远很是满意慕尘灏的反应,得意的说道:“能咋办,揍一顿丢出去?不可能,你是不知道。”说到这,鹤远突然噤了声,做贼一般弯腰凑到慕尘灏耳前,用极其低的声音细细说道:“这掌柜可抠着呢,他心疼啊。”
然后直起身子,恢复了原声:“遇到那些好脾气的,明事理的,就让他们上这五层楼来拿点东西,碰见那不讲道理吃白食的,就扒了衣服,丢出去。”
慕尘灏哑然失笑:“要你这说法,来这五层楼拿点东西下去,就不亏了?这买卖肯定不对吧。”鹤远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尴尬的挠挠头,含糊道:“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反正要留下跑个腿抵债的,你还真是头一遭。”
“那我还是赚了个大便宜了?”慕尘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