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处:fimtale
本文是《笔记》的其中一条支线,讲述流云离开银星一家之后所经历的种种。本系列中篇旨在丰富长篇中未能展现的细节以及对某一特定角色安排相应的结局。
故地重游,总会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吧?流云想着。蓝色独角兽拎着行李箱,缓缓走在马哈顿的大街上。这里是他十几年前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本不愿回来的地方。马哈顿是个日新月异的城市,许多高楼建筑都是在几年前翻建的,一些记忆中的低矮的房子早已经没了踪影。沿着记忆的路标,他又回到那条熟悉的街道——韦林(Violin)街。他虽不是出生在此,但童年的时光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记忆中,这是一条充满小提琴声和提琴店的街道,小马们在这里购买,制造小提琴,甚至在这附近还有以韦林街命名的音乐厅,用于承办小提琴家们的音乐会。他清楚地记得,妈妈牵着他的蹄子,一路走过音乐厅门口排队进场的小马们,直奔后台。他的妈妈是这附近最负盛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每每有音乐会,凭借这样的特权,他也可以随意进出会场,甚至坐在音效最好的位置和妈妈一起欣赏。快十岁生日那天,他得到了妈妈亲自赠与他的琴——这是父母为他定制的,独一无二。于是他带着这把琴,几乎走遍马哈顿的音乐厅,也让他终于能够踏入音乐的殿堂——中心城。
只是,在那之后不久妈妈便离他而去,爸爸则是选择隐居乡下,永远守护这份珍贵的情感。而流云在中心城的一家乐团里有了自己的位置,后来又转入最负盛名的星光乐团,直至成为星光家族的一员,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似乎,幸福的未来正在向他挥蹄。然而,这一切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过度地操劳,他的妻子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他心灰意冷,离开乐团,离开孩子,想要花些时日平复痛苦的心情。没有什么比失去伴侣更痛苦了。
所以他回到了韦林街。这里应该是他最后尚有一丝温存的记忆的地方。虽然漂泊在外,但打开家门的那把钥匙他一直带在身上。拧开有些锈涩的门锁,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他重重地咳嗽几声,将行李箱靠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着手开始打扫。从每一块表面上的灰尘,到那些被家具挡住的死角,他一个也不放过。收拾完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间新房子。只是本该喜悦的时候,他却变得忧郁起来,目光集中在一张已经被装在相框里许久的照片:那是他和妈妈的合影,画面中的妈妈还很年轻,而他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转眼,他已经成为父亲,而妈妈也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很少有小马提起。小马们只有听起她的曲子,才会发出几声感叹,更多的时候则是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回家后的第一餐是妈妈最常做的蘑菇鲜草拌面。记忆中,她常常站在水池的旁边处理各种食材,切片的蘑菇,剁碎的草叶,加上味道丰盈的酱汁,成就一份包含母爱的面条。时间久了,他也可以炮制出妈妈常做的这道菜,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我的调料放得不对吗?”他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成品。不对啊,他把成品拿给妈妈尝,妈妈一边夸奖他做得好,另一边又惊叹他把所有的配料和调料都一样不错地放进去。如果不是技术上的问题,那问题又出在哪里呢?再看一眼,妈妈的照片,答案似乎就明了了许多。食物或许没变,但倾注的心意失去了,又该怎样补回来呢?
“妈妈……”泪水落进拌面,让这面的味道又苦涩了几许。
吃过饭,原本还带着些烟火气的屋子渐渐又平静下来。流云落寞地坐在沙发上,怀抱着那只妈妈送给他的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感触最深的,就是这练琴的时光。妈妈并不是那种严厉到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小马,她的温柔是多少雌驹都做不到的。或者说,在他的记忆中,每到练琴的时间,妈妈都是面带笑容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拿着琴站在他身边,先摆出拉琴的架势,然后闭上眼睛,陶醉在琴声中。一曲听完,他就会不由自主地鼓起蹄子为妈妈喝彩,就和在礼堂里一样。这些记忆仿佛被时间镀上了金边,始终挥之不去。
后来有一天,妈妈送给他一把只属于他的琴,然后递给他远游的行囊。“你已经不小了,孩子,”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时他发现妈妈的脸色很是苍白,“我能教你的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到你自己去进修的日子了。”流云看着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妈妈……”他想要让妈妈再说两句话,但雌驹只是回过头。爸爸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用他一贯的深沉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他流着泪点点头,飘着行李箱和琴盒,一路跑出熟悉的家,跑出韦林街,踏上通往中心城的列车。这,又是另一段难忘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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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摇摇头,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这么脆弱。似乎像是花瓶,一摔即碎。蓝色独角兽苦恼地抓挠着已经很散乱的鬃毛,似乎想要驱赶走这些记忆。可是在心里深深扎根的东西,又怎能轻易地忘掉呢?他蓦地抓起琴,专心地凝视着它。如果这情感难于言表,那就用音乐倾诉吧。刚好太阳落山,路灯亮起,窗外散步的小马开始变多。这些琐碎的事情将他从记忆拉回现实,尽管回来了,但他的积蓄不多,总要想些办法来营生。想着想着,他决定拿着他在中心城买的礼帽出去。无论是在马哈顿还是中心城,小马们如果遇到路边表演行艺的小马,往往都会处于可怜或是欣赏为他们投来一些金币,这是他们营生的主要方式。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有机会就带他到楼下去听这些小马演奏的曲子。她不会去评述每一匹小马弹奏的好坏,而是通过给予不同数量的金币来达到划分三六九等的目的。
“妈妈,为什么有的小马给很多金币,有的却只给一个呢?”有一次他实在是处于好奇,忍不住问道,“都是行艺的小马,应得的报酬不应该是一样多的吗?”妈妈看着天真的他,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孩子,”妈妈笑着对他说,“或许你听不出来,但是我可以。作为一个演奏家,将情感全部倾入其中是演奏所必须的。他们的技艺或许相差无几,但演奏时倾注的情感各有千秋。有的小马迫于生计被迫来行艺赚钱,他们倾注的情感不多,只是靠音乐的魅力来换取沉甸甸的金币,因此我只给一个金币;有些小马将全部的情感倾入其中,你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在动情时流泪的情景,所以我奖励他们更多的金币。”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站在这里。”他架起琴叹道。华灯初上,小马们走出房门开始享受夜晚的美好。韦林街虽说并不宽敞,但因为这里浓厚的音乐氛围,许多名流会在晚上光临这里。尤其是那些寻觅浪漫的小马们,如果用琴声讨好他们,一小袋金币足够他一周的生活费。渐渐地,路旁的小马多了起来,流云也觉得时机成熟,便忘情地架起琴奏起美妙的乐章。妈妈的教诲牢记在心中,在结束演奏之前他不会看帽子一眼。而围上来的小马们陶醉在他的音乐中,还不时地谈论几句:
“这位是新来的吗?虽然看着陌生,可是拉的都是几年前那位演奏家曾经最爱的曲子呢。”
“是啊,不过韦林街已经很久没有小马拉起这些曲子了。虽然她的故居还在,可是丈夫隐居乡村,孩子不知去向,她自己也被慢慢遗忘。有这样的琴声响起,或许就是对她最好的纪念吧。”有小马听着曲子感慨地说道。
“唉,这地方,这灯,像极了她当年的样子啊,”一位老者站出来说,“我年轻时看着她在这里,一直看到她走啊。多好的一匹小马!只可惜命运多舛,红颜薄命啊!红颜薄命!”流云听得见这些声音,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哭吧,哭吧,哭到极限便不会再有眼泪;演奏吧,演奏下去吧,一直演奏到把一切都忘记。当这一曲结束,周围的小马们无不送给他喝彩声和鼓蹄声。再看帽子,金币多得礼帽早已经装不下,他不得不用魔法再飘起一些。
表演结束,天色已晚,小马们也渐渐散去。不过等流云收拾好东西,却发现还有一匹雌驹站在他的面前不肯离开。虽然灯光并不明亮,但还是依稀能看清楚她的大致模样:她通体雪白,波浪卷一样的鬃毛上交替着柠檬黄色的条纹,碧绿的眸子仿佛会说话。尽管流云已经不再年轻,却还是为她所打动。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些爱来抚慰自己的伤痕吧。
“你的琴拉得很好听呢,”她微笑着对他说,“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小马吗?”
“是的,我叫流云。”雄驹收好琴,礼貌地回答她。
“我叫落樱。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