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但读书人不是都信奉‘子不语管理乱神’吗?秦大人这样的清流文人,居然会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秦隽清淡然一笑,向陈恭走了一步,方说:“读书人信奉什么,我信奉什么,对陈公公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由余府下人放的这把火该如何收场。皇城是陛下的皇城,皇城司是元都的皇城司,陈公公莫要成为那些沽名钓誉之人手中的一把刀。”
陈恭轻声笑了:“秦大人这是意有所指?您有话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青龙寺乃清修之地,不适合我女儿久住。况且她被你关在寒室一天,病得厉害,我要把她接回家去医治。”
“失火案还没查清楚……”
“查没查清楚是陈大人你的事情,此案跟我女儿没有关系!再说,你怕什么?吾乃朝廷二品大员,不是朝廷逃犯!皇城司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陈恭看着秦隽清忽然就怒了,只得拱手道:“秦大人乃皎皎君子,吾等自然尊重你的为人。令千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后面我们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府上请教。”
“随时恭候。”秦隽清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秦隽清亲自接了女儿离开青龙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栖云峰。
穆凤喑正在跟元祚说秦隽清弹劾余时飞的事情,她认为秦隽清这样莽撞实在不妥,这一本奏疏根本不能把余时飞怎么样,还会让皇帝心里不痛快。实在得不偿失。
元祚却不以为然,他说:“当时皇上主张把秦隽清从西南茶马道调回来,是为了让他进礼部主管这次的春闱。余时飞为了在西南安插自己的人手,顺水推舟没有反对。但余时飞也对春闱之事舍不得放手。所以才明着拉拢暗里使绊子,用尽一切手段想把秦隽清拉上他的船。”
穆凤喑冷笑道:“得陇望蜀是余时飞一贯的做派。”
元祚笑了笑,继续说道:“秦大人这次一本奏疏送到御前,并不在乎能否把余时飞怎么样,只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明着告诉朝中众臣,自己耻于跟余时飞这种沽名钓誉之人为伍。”
穆凤喑沉默半晌,方叹了口气,说:“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回去吧。让旭儿留在这里养伤,过些日子再回。这次他冒着性命之忧把纵火之人带回来,才能给秦栩一个清白。一些枝节末梢的小事,等他伤愈后再说吧。”
元祚低头看着腿上的掐丝珐琅手炉,低声说:“我再留些日子,陪陪母亲。”
穆凤喑皱眉道:“你的腿耽误不得。秦栩已经回去了,云雎肯定被人盯着,不好常来寺中。你任性留在这里,耽搁了治疗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儿子听母亲安排。”元祚欠身应道。
凌嬷嬷拎着食盒进来,朝着穆凤喑躬了躬身说:“主子,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老奴做了两碗素汤面,您跟小主子一起用点,暖暖身子吧。”
穆凤喑没有说话,元祚客气地说:“有劳嬷嬷了。”
“伺候主子是老奴的本分。”凌嬷嬷端出热热的汤面,先给穆凤喑,又给元祚。
随后,凌嬷嬷退到一旁静静地等着二人吃了面,又端上清茶漱口后,方又回道:“刚才得到宫中消息,余惠妃有喜了。原本秦大人一份奏疏送到陛下面前,太医便诊出了喜脉。原本陛下正被气得不行,一听说惠妃有喜,便立刻改了口,对秦大人多有不满了。”
穆凤喑手中转动的佛珠顿了顿,方叹道:“余宰相这辈子别的事情都平常,就是养了几个好女儿。”
皇帝年近四十膝下无子,这会儿功夫余惠妃的喜脉一出来,余家大小事情都能被压下去。更何况青龙寺失火,明面上看受害者还是余时飞。
元祚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算什么?”
第二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说敏嘉郡主芳魂已逝,应早日入土为安,墓穴便由观星楼主司于望凤山选一吉处,由工部安排人连夜营造墓穴,务必保证三日后让郡主棺椁入土。
青龙寺里各家女眷想着不用奔波去妃陵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