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高修旻说话,郁垚率先开口:“事发之后,秦姑娘把益云堂所做善事的账册转交到本官手中。本官已经查验过,这账册里的每一笔账都是真的,并无任何造假痕迹。二位大人请过目。”说完,他朝着自己带来的吏胥摆了摆手。
一位随郁垚来的吏胥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走上前来,放到公案上。
高修旻脸色微变,忙伸手掀开账册查看了一番,又皱眉问:“郁大人,你确定这账册没问题?”
郁垚回道:“高大人手下定然有账目往来的先生,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查看一番又何妨?”
袁博宏立刻把这事揽过去,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刑部多有牵扯账目往来的案子,本官找人来验看这账册的真伪。”
高修旻还要在说什么,听堂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孩童声音:“青天大老爷!我有话说!”
袁博宏抬头看向门外,厉声喝问:“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小人申淮。”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迈着跟他的身高极不相称的步子进了大堂。
他的头发有些杂乱,衣裳单薄且打着一层又一层的补丁,脚上的鞋子露着脚指头,但一张苍白的小脸却洗的干干净净。
小申淮走到云雎身旁站定脚步,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大声说:“小人申淮,申时的申,淮水的淮。拜见青天大老爷。”
袁博宏前倾了身子看着申淮问:“你叫申淮?哪里人氏?因何沦为乞丐?”
“小人四岁上父亲病死,后被舅母卖了,中间转过两个人牙子,不记得家是哪里了。上一个人牙子因赌钱欠债被打死,小人就独自一人沿街乞讨,上个月才到了京都。”
袁博宏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嗯,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申淮又磕了个头,方说:“小人上个月到了京都,就跟一群乞丐混在一起。腊八那日益云堂开设粥棚,小人每天都去那里领粥食,一天吃三碗。身体从未有过不适。所以刚才这个大娘说她的夫君和孩儿吃了益云堂的施粥之后腹胀呕吐致死,我觉得很是不妥。”
高修旻蹙眉道:“一个小小孩童,说话如何可信?”
申淮一脸不解的问:“大人,孩童的话为何不可信?难道大人不觉得小孩的话比大人的更可信吗?至少没有人会花钱收买小孩子作伪证。您若不信,可传我的同伴再问。”
郁垚笑了笑,说:“你既然还有同伴,那就传上堂来吧。”
申淮的同伴也是个孩子,不过这个孩子穿戴整齐,一看就是有家的人,并不是流浪的乞丐。
高修旻立刻黑了脸,叱问道:“你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跟一个乞丐搅和到一起的?”
“见过高大人,袁大人,郁大人。小人姓徐名灏,外号小耗子。是冠军侯麾下战将徐唐之子。”这小孩完全不认生,堂上三位大人他都认得。
“你……是徐唐的儿子?”袁博宏惊讶地看着堂下少年,“那你为何跟这个小乞丐混迹在一起?”
"哎!这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我母亲早年就亡故了,父亲在黎东战死之后,原本是冠军侯府收养我,但是今年出了点意外……”小耗子一脸悲愤地叹了口气
“就是,我家小侯爷撞伤了秦家姑娘,陪给人家两万贯钱!两万贯啊!冠军侯府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但小侯爷是什么脾气?那是打落了牙和血吞的硬骨头啊!为了他那点面子,竟把侯府里里外外能卖的能当的都换成了贯钱!死活凑够了两万贯给秦姑娘送去了。”
小耗子说到悲愤处,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如今我们府中真是连耗子都饿死了!我还是个孩子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得吃饭啊!所以,我就跟城里的小乞丐们混到一起。”
申淮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耗子哥哥地头熟,能告诉我那户人家日子过得去,能要出一口吃的。哪家的婶子大娘心善,见不得小孩受苦。我按他的意思去讨饭,讨来吃的也分他一口。”
小耗子接着说:“后来益云堂开了粥棚,我就跟申淮一起,每天就跑去粥棚填肚子。旁人我不知道,反正自从益云堂的粥棚开了,我再没吃过别家的饭!那煮粥买的米还是我家小侯爷给的钱呢!我凭什么不能多吃点!!”
“要不是秦姑娘的善堂不收我这样有家的孩子,我早去她的善堂过活了!总好过跟着我家小侯爷忍饥挨饿。”
“……”高修旻默默地吞了口唾沫,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