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东西,转个身就是另一条路。
秦栩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想闭上眼睛而已。
因为看见元祚,她就自然而然的想到穆旭东。想到穆旭东,她就恨元祚,同时又更替穆旭东愤愤不平。
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偏向穆旭东。
或许就是现在——眼前的觥筹交错,笑语喧哗背后,有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避寒?有多少人在血流沙场?
秦栩闭着眼睛,听着风声,笑声,行酒令的喧哗声,在心中肆意描摹穆旭东的模样。
心中有个念头油然而生,且越发疯狂。
她想去黎东,想离开这烟柳繁华地,去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开辟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燕墨羽把一领披风裹在她身上,还轻轻地叫了两声:“姐姐。”
秦栩借着酒意装作没听见。
燕墨羽拿了两个靠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更舒服一些。
院子里的人,除了滴酒未沾的元祚之外,都有些醉了。
陶缙直接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燕霖靠在云非池身上,唠唠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王斯年拉着何明珏对诗联句不撒手,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罗良逸、郁垚被元莘拉着行酒令。
梁双珹则爬上院子里的老桃树上,说要折一些桃花拿回去插瓶。
罗诗筠虽然有些头晕,但强行撑着照顾众人,吩咐人去厨房做酸辣汤醒酒。
元祚环顾一圈儿,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罗诗筠说:“辛苦罗姑娘照顾大家,本王还有些庶务,要先行告辞了。”
罗诗筠忙说:“酸辣汤立刻就好了,王爷吃一碗再走也不迟。”
“多谢姑娘好意。本王还在用药,云先生一再叮嘱忌辛辣。明珏也醉了,我就不跟他打招呼了。罗姑娘替本王说一声吧。”元祚说着,又看了一眼秦栩。
她裹着一件鹅黄贡缎披风靠在藤编矮榻上睡着,肩上落着片片桃花瓣儿,若是入画,便是一幅醉人心神的碧桃春睡图。
罗诗筠看着元祚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环顾左右,众人皆醉,罗诗筠便忍不住问:“前日我读闲书,看见一句话,甚是不解。不知王爷可否赐教?”
元祚抬手指了指门口:“罗姑娘请讲。”
罗诗筠一边送元祚往外走,一边说:“前朝太祖高皇帝说,平生所爱,唯曹氏一人。但曹氏至死没入后宫。你说,这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爱,还是因为至爱而放开了手?”
元祚愣了一下,方轻笑道:“原来罗姑娘喜欢读史书。”
罗诗筠自嘲道:“祖母在世时,常教导我和栩栩,女子更需读书明理,不仅为相夫教子,更为自己活个明白。如今,我读书到此处,反而越发糊涂了,真是奇怪。”
“罗姑娘冰雪聪明,糊涂一说不过是关心则乱。前朝太祖高皇帝跟曹氏的事情我说不清楚。但以己度人,我猜,应是不忍心爱之人陷入肮脏的泥潭罢了。”
“世人眼中的无上荣华,对王爷来说,便是泥潭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大门,元祚在自己马车前站定,回头看着罗诗筠的眼睛说:“荣华还是泥潭,因人而异。她至情至性,不应该沾染那些龌龊肮脏。”
罗诗筠躬身说:“多谢王爷指点。”
“嗯,回去吧。”元祚扶着阿林的手臂缓缓登上马车。
罗诗筠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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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何明珏跟罗诗筠的婚事定了下来。秦隽清受何筱田所托,以男方长辈的身份替何明珏操办订婚事宜。许久不出家门的罗琉纾也挺着大肚子回了娘家。
秦栩原本是想留在家里,但又不放心罗琉纾大着肚子出门,便梳洗打扮了随行。
罗家在京城根基深厚,罗诗筠的纳征礼比秦栩的还热闹。秦栩原本是担心元莘会来闹,但大长公主府只送了丰厚的贺礼过来,元莘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