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文卡特的电话又在读到段落一半时打断了他。文卡特一天的时间通常均分为阅读报告(或者,在比较罕见的情况下,也会读到一些有关探究魔法运用理论可能性的论文;就看人类在未来是不是真能找到使用这种力量的办法了)以及撰写各种感谢、恳求或命令某人代表Ares计划做某些事的信件。他手头工作的重要性自然都不可小觑,但无论有多么重要,还是有几十位有他办公室电话号码的人认为他们要处理的问题更是一点都拖不得。其中有几位甚至还的确是对的。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布鲁斯·吴。那就好说了;布鲁斯从来不会为了各种细碎琐事浪费文卡特的时间。布鲁斯自己从来都没时间可以浪费。
“布鲁斯,你好啊,”他接起电话之后立刻打了个招呼,“在阳光灿烂的加利福尼亚过得如何?”
“我知道理论上存在一个太阳,”布鲁斯答道,“不过还没机会直接观测。为了找到能让MAV着陆级以推进器形式运作的办法,我已经连轴转超过一个月了。我今天打来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根本办不到。”
文卡特靠回自己的椅子里。“我听着呢。”他说道,“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方案中让马克·沃特尼他们与Hermes直接在轨会合的如此不可或缺的关键一步是完全不可能的。”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重量与时机上,”布鲁斯解释道,“我们保留着陆级并在其上运行小马引擎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积累多余的速度增量,弥补我们在MAV上无法减轻的重量拖的后腿。我们要在一艘空重十二吨半的飞行器上削去超过五吨的质量,才能让它只凭自主动力达到逃逸速度。而我们现在找到的林林总总的减重项加起来还不到两吨,除非我们决定采取更激进的措施,抛弃掉MAV支持长期生存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想继续减重就只能在舱壳上开洞了。这样一来闪闪引擎就无法作为备份系统使用了。”
“是,这些我都明白,”文卡特答道,“但我们要加着陆级和友谊号上拆下的引擎就是为了克服这些问题的。”
“至于这个,我们已经尝试过各种可能的起飞构型了,”布鲁斯答道,“我们假设小马他们可以找到转化或合成联氨的方法,模拟过加满燃料再发射。我们也试过把一切能拆的东西统统拆光,只是靠下降级的骨架挂载上小马引擎。当然了,我们还请求过星光熠熠制造尺寸更大的电池,可以把我们原先计划的一分钟引擎运行时长延长到完整的三分钟。”
“但文卡特,这些方案统统过不了模拟。无论我们如何尝试,都没有办法把推重比推到1.3以上。将引力与空气阻力都纳入计算之后,三分钟的推进时间最多只能勉强把飞船抬高到斯基亚帕雷利盆地边缘的高度。在模拟中显示的尝试分离着陆级,第一上升级点火并操控飞行器变向的失败率稳定保持在百分之十五的水平。注意这里的失败,指的是操作完成前即撞击地表。而就算在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五的成功结果里,速度增量平均也只不过增加了两百米每秒。我们实际需要的增量超过五千米每秒。”
“行吧,”文卡特又问道,“那如果你们把小马引擎挪到第一上升级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情况没有改善。”布鲁斯答道,“如果没有办法分离引擎以及附带电池的话,它们在能量耗尽之后会继续留在机上成为累赘。如果我们把小马引擎的推力降到百分之五十的话,我们也许能够延长推进时间,从而覆盖整个第一级推进阶段,但是因此损失的效率意味着它们没办法撑到我们需要到达的地方。而且引擎与电池增加的八吨质量也会导致我们损失掉上升推进过程当中效率最高的那一部分。”
“布鲁斯,”文卡特谨慎编排着自己的思绪,“你应该不需要我强调也能明白这个结论有多糟糕吧。你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得更清楚。但我没听到你有提出什么潜在的解决方案。”
“我们……还在想办法。”布鲁斯艰难答道,“不过我们已经到了需要小马他们提供一些指引的地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他们的引擎减重,或者做一些可以让它们更快产生更多推力的改造?我是知道我们已经关停了电邮收发,但我还是想请求你们开这么一次例外,允许我通过探路者给他们发去我们目前为止的工作进展。”
整整一秒,文卡特无语凝噎。之后尽管他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还是像一辆喷油器坏掉的破车一样断断续续:“啥……这……不……布鲁斯,你离探路者信号中继的距离比我近了整整两千英里。你手下的团队心知肚明,我们现在就算想保持信号都有困难。过去两天里,数据流发包一直都在报校验错误。你是不可能不清楚我们为什么决定要关掉除核心业务之外的一切功能的。而且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有能力发送你要的数据的话,你也不会来要求我的确认了。你早就应该把数据发出去了。”
文卡特听到了电话那头布鲁斯的叹息。“我明白,”他答道,“而且你说得没错,现在通信链路只能勉强应对紧急情况,我们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再传一大堆数据过去。但如果不这么做,就意味着接下来这一个多月我们都只能干瞪眼。这一个月的时间原本是有机会让我们解决问题的。”
“那好吧,你们这边先继续想其他办法,”文卡特最后还是妥协了,“我尽量试试在早晨情况汇报时把这个问题转告他们,不过我没法做任何保证。”
“多谢了。”布鲁斯说完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