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不太明白无名少年在想什么,不过这只小风精灵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他必须说点什么。
“或许,将军并非不理解您的苦心。”
无名少年并不是天真无知的孩子。相反,他又聪明又极具人格魅力,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年龄就成为众皆景仰的反抗军领袖。
“他只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打算什么?他的打算就是送死吗?”
风精灵稍微扬了下声音,听起来有点尖又有点嘶哑。
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自己是想质问谁吗。
风精灵想。
可是少年已经死了。
“或许是。”亲卫斟酌着语句,“他也许是想,用自己的死亡来改变如今的局面吧。”
仇恨是最容易被转化为动力的。如果人们知道他们的将军死于阴谋,必然会爆发。
“反抗军对外宣传的口号从未变过,加入反抗军的人却始终络绎不绝……人们尊崇他,除了出于慕强心理,大概还因为高喊着[为自由而战]的将军看起来就像北极星那样又特殊又耀眼吧。”
黎明来临前的冬夜是很漫长的。如果没有星光引路又没有篝火取暖,夜间行路的人很容易绝望。
所以一定要有人燃烧自己去照亮黑暗,哪怕这世上居心叵测的人有很多很多。
但只要人们还看得到希望。
就一定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守护这份希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所以少年选择了死亡。
他的威望很高,崇敬他的人也很多。所以他的死亡必将点燃反抗军的怒火,然后促使反抗军夺取胜利。
“那后面的事呢?他这么孤注一掷,难道就不怕事情不会按着他的预想去走吗?”
风精灵的声音颤抖着。
亲卫低头:“他把一切都交给您了。他说他相信他的朋友。”
疯子。风精灵想,这少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为何要如此信任一个非人之物。就不怕一切都被自己搞砸吗。
但风精灵说不出这样的话。
最后它扑扇着小翅膀飞离少年身边,背对着周围的亲卫。
“把他……带回去。”
好歹给少年一个归宿。
*
少年觉悟太高,风精灵不能理解。
但他可是少年最好的朋友啊。
别人不理解少年也就算了,风精灵觉得自己如果都不理解他,少年这一生岂不是太过孤独了。
于是。
少年将军的名字在史书中隐去,而风神巴巴托斯的神光辉映世间。
新生的蒙德城中,也多了个名为温迪的吟游诗人。
温迪一开始其实并不是现在这副活泼伶俐又通透圆润的模样,甚至于吟游诗人一开始连话都不太会说。
不是不精通人的语言。而是风神在当温迪时常常需要揣摩,少年曾经是怎么样的。
他在尝试着成为少年。巴巴托斯觉得,只要自己成为了少年,大概就能理解对方了。
然而他一开始总是学得不像。甚至于有些感知敏锐的人偶尔会从少年身上感到一种割裂感,仿佛这具漂亮的躯壳里住着的灵魂并不是人。
温迪只能不断改进。所幸他的改进是有成效的。
渐渐的,就连少年曾经的亲卫,都认不出温迪和旧主之间的区别了。
从思考方式到言行举止,温迪已经能做到不漏一点端倪。甚至于岁月变迁之后,某一刻温迪以为自己就是少年。
然而温迪还是不能理解少年。
是因为自己跟少年还不够像吗?温迪想。
于是他再度从记忆中搜刮有关于少年的点滴,却始终未能在理解少年这件事情上得到进展。
执念终究成了将神明困在过往不得解脱的枷锁。
……
再后来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温迪只知道后来自己就变成了这副游离人外的模样。
神明行走于人间,但也仅仅是行走于人间而已。甚至于温迪因为自身的原因,他不像神也不像人。
温迪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总隔着一些什么东西,自从他获授神位成为尘世七执政之一后。
他行走于这个世界,却总感觉不太真切。
就像他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
但,要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忘记。之前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比如蒙德的龙灾,不过被他解决了。
自己又不是某个六千余岁早该磨损的老爷子。
温迪暗自吐槽。自己是不是昨天喝太醉了,最近又太闲了,一觉醒来就在胡思乱想。
要不还是去找点乐子吧。
只是蒙德的龙灾解决了,一下子他也没什么事情做。
要不,去荻花洲看看。
温迪顺手捎了瓶酒。
*
荻花洲在绝云间东北。
温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这里。此地魔物常盘踞,虽不敢招惹风神,却颇为扰人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