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它人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自然是欣喜的,但这件事是从宣离口中吐露出来,对她来说,便不一定是个好消息。
宣离朝着地上那些跪伏的宫人看了一眼,所有人立刻便退了下去,连踩到了地上的破瓷片,也没人敢在此时多出一声。
殿中瞬间便只剩下三人。
宣离淡淡地笑出声:“自从四皇弟去了南疆,母妃一直思念于他,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如今消瘦成这样,做儿子的自然也是想替母妃分一下忧。”
奚贵妃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他既然肯让她见赫儿,那必然不会这么简单:“你要我做什么。”
两人的眉眼其实有六七分都是相似的,只是这些年来,宣离一直隐忍退让,暗中蛰伏,人前那一幅温文尔雅的面具戴得久了,便也真成了他的脸。
而奚贵妃和宣赫,则是被富贵和权力养成了骄纵傲慢,目空一切的样子,这也让两人之间只留下了样貌的相似,却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朕想让母妃,为朕正名。”
他以先帝遗诏登基,名正言顺,只要宣煊和宣赫一死,便能四海归服,坐定天下。可如今他们带兵归来,而这些日子,宣赫又以宣煊的名义四处调兵,虽然所调到的援军并不多,但也让众人对遗诏的真实产生了怀疑,皇后已死,奚贵妃便是最好的证人。
“你休想!”奚贵妃站起身,伸手指着宣离,指甲上的豆蔻鲜艳如血:“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彩蝶那个贱婢竟敢背叛本宫,与你私通换了本宫的五石散,本宫着了你的道,如今你还想利用本宫,绝不可能!”
奚贵妃此时想起皇帝在她面前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的时的样子,依旧背后冷汗直冒,这些日子她早已被这幅画面折磨地许久未能好好安眠,如今他却还想利用她,还能对着她开这个口!
“母妃何必如此激动。”宣离听到提起此事,却毫不动容,甚至笑意都未变:“母妃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吗?”
奚贵妃被他说得一惊,但面上却未露分毫。
她与皇帝之间,若说真情,最开始得宠的那几年,亦是有一些的,但一切都结束在宣离出生那一年,让她看清了帝王的无情。
宣离的出生后,皇帝一脚踢开了刚生产完的她,毫无一丝留恋地离开了长春宫,随后在被皇帝抛弃的那一年里,她清灯古佛,素衣素食,本就稀薄的情意也在寂静的时间中消散殆尽,只剩下筹谋。
而宣赫的出生则带给了她无尽的希望,让她在看不到路的黑暗里迎来了光明。
不错,她希望那个自私又自利的皇帝死,可他不能死在她的手上,更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在此刻!
奚贵妃眼中利色更深,盯着宣离如同仇人见面:“本宫决不会给你这个弑君夺位的乱臣贼子正名!你得位不正,永远都只是窃取皇权的小人!”
宣离坐在那里巍然不动,他盯着奚贵妃,缓缓伸手捏住了那根指向他的手指:“弑君夺位?母妃,我只是提前走了你给四弟铺的路而已不是吗?”
奚贵妃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如刀锋般刺向宣离,毫不客气:“给本宫滚出去。”
孟月拿着剑的手指握紧,冷声道:“奚贵妃慎言,如今已是新朝,难道还以为现在是在先帝在时吗?”
奚贵妃本就生得美艳无双,此时皱着眉,将眼头压低,纤长的睫毛亦是斜斜飞上眼角,锐利得如同出鞘的长剑,骂道:“狗奴才,本宫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宣离抬手,止住了孟月,他看着奚贵妃一脸的怒容,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去:“母妃一直盼着四皇弟回来,可知道他如今怎么样吗?”
奚贵妃却只是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不再说话。
宣离继续说道:“他带着两万兵马回永安,又四处‘求人’调兵,好不容易调到了兵,可这些人却都宁愿效忠于宣煊,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却与人做了嫁衣,如今他与宣煊目前就在城外,两方虽是结盟,只可惜宣煊并不信任他,他想以他手上这两万兵马来攻永安,母妃觉得有多少胜算?”
永安中光禁卫就有三万,更不用说宣离这些日子还从别处调了兵回来。
奚贵妃仍然是冷眼听着,只是心中却越发紧张,而在听到“求人”两个字时,袖中的手不由地抓紧了。
她的儿子,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宣煊虽有萧家,可萧家早已不比以前,漠北兵败如山倒,如今手上也不过三万人而已,就算加上那些调来的杂兵弱将,最多也不过八万之数,而儿臣手上,有十二万兵马,如今征兵也颇有成效,现已征得二十万数,以八万对三十二万,母妃觉得,他们有多少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