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有资格恨皇后。
在慈宁宫那日,母后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唯独不肯问一问皇后,怎么就要针对明贵妃。
明知皇后幼时过往,又为何不肯放下身段,好好听一听皇后之苦。
那年孟正于大雪中逃出孟家,牵着妻子,怀抱幼女,敲响登闻鼓,受五十庭杖,在奄奄一息之际才终于见到先皇。
孟正亲自揭露了孟氏等世族在雪灾降临时,对城中百姓做出的种种恶行。
在孟家激进的报复中,孟正一家差点活活饿死。
在最危急之时,先皇寻到了孟正,传孟正入宫,又见孟雅南于困苦中眼神清明坚毅,将其定做未来的太子妃。
先皇曾对孟正说,以一人之身,可救十数百姓。
以一族之身,又能救几何?
为此,孟正义无反顾的回到孟家,成为孟家的新任家主。
但谁也不知道年幼的孟雅南会将这一句话记得比父亲孟正还要深。
以一人之身,可救十数百姓。
以一族之身,又能救几何。
仅凭清正不懂变通的父亲,无法掌控孟家。
他们之所以有表面的顺从,皆是因为孟雅南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所以孟雅南不准许出错。
一旦错了,他们又如何能承先皇遗志,以一族之身,救天下百姓。
太后的话让朝瑾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于他而言,承担天下从不是为难。
是生来就该如此。
可孟雅南不是。
她在承接天下之任前,甚至只是个吃不饱差点被饿死的小姑娘。
嫁入东宫时,也不过十六。
朝瑾自傲却从不缺乏体谅人心的肚量。
只是需要他低头去想,愿意低头去体谅的人太少。
朝瑾苦笑一声,将最后一口酒闷头灌下。
遥望二楼窗台,早早醉倒的长鱼姣。
稍作思量便飞身上楼。
从窗中钻进屋,落地时有让朝瑾有些恍惚。
太像从前他在携芳阁的行径。
分明也不算久,却又恍如隔世。
朝瑾贪恋的看着长鱼姣醉出红晕的面颊,在迟疑中抬手轻轻碰了碰。
被酒灼的有些烫的面颊,从指尖的触碰中烧进了朝瑾心底。
“姣姣,你在安慰我。”
说了不敢醉酒的人。
却又陪着他醉倒。
如是从前,孟雅南为了家族将衍儿放在后头,他定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