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排了许久队才拿到的号就要作废,张金波当场下跪,说道:“小马哥,你就听我说完吧!我妻子可能的确心思不定,但我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还有了女儿,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心,抛开家庭不顾的,她肯定是被荒毒影响的!”
马琮叹了口气,但不及开口,张金波已经将头都磕了下去。
“小马哥,我虽然只是砺锋营的炼器师,但也是当年在荒原恶战下伤了元神,才没办法留在一线部队的。我,我现在也不图别的,就算她实在忍我不了,一定要离开。至少也,也顾忌一下女儿吧!我就这么一点心愿了,你……至少,让我用一下树眼好不好?要是树眼说我身上清白,我绝对不多纠缠!”
马琮看着那曾经面临生死关头都不皱眉毛的硬汉,此时竟已如烂泥一般,再叹口气,说道:“好吧,但树眼那边……要再等等。”
“啊?”
说到此处,马琮也实在是万般无奈。
理论上,对于这在前线突然流行开的荒毒,若能及时以建木树眼予以大范围全方位的俯瞰洞察,将所有潜藏的荒毒都及时捕捉出来,那么就算暂时不能治本,治标其实也足够了。
毕竟本质上,这荒毒虽然诡奇又阴毒,但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杀伤力。遇到一些心理比较坚韧的,说不定笑笑就过去了——虽然一般心理坚韧的根本不会毒发,反而还能接连好运。毒发的都是那种三观完全贴合公序良俗的好人。
只要将荒毒的传播途径斩断,余下的事情并不难处理。
但问题在于,一方面,这荒毒的传播出奇的诡异难防。时不时就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蹦出个受害人来,虽然一直没有大范围爆发,无需动员全军整肃,但也使得荒毒传播,像是破败的前列腺一般连绵不绝。
另一方面,基于荒毒诡奇难防的特性,树眼在确诊病患的问题上可谓事倍功半。当初能在边界线上将王洛身边的舒泉敏锐捕捉到,是因为方圆几公里内,就数王洛的真元波动最为炽烈,直接引来了大批树眼的集体关注。而无数道目光聚焦之下,树眼给出的读数也非常微妙。若非当值的战士足够谨慎,说不定就直接漏过去了。
那么接下来,当树眼的视野从荒无人烟的边界,转移到拥有数十万常驻军人,以及多座复合大阵的山垒要塞区域时……那纷乱无序的读数,能让最为专精此道的老教授也挠破头皮。
人不行,自然就只能让工具能者多劳,以更为充沛的地脉灵力注入,佐以生机勃勃的谕令,便能激发树眼在短时间内,以十倍的敏锐细细洞察区域内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灵。
如此,方能在高度复杂的环境下,准确地捕捉到荒毒的形迹……然而副作用却是,树眼的损耗率会以令人目眩的方式飞速上升,这才短短一周多的时间,山垒要塞周边的建木树眼,就有半数被迫休眠,任凭维护团队如何努力灌注灵泉,催愈疲惫……也无济于事。而若是任由树眼再折损下去,那这张理论上密不透风的洞察网络,就连最基本的职能也都无法履行了。
所以,现如今前线的应对措施就是临时抽调一批人力,先作人工初筛,将疑似中毒的案例做一次简单判断,确认的确有中毒嫌疑的,才交由树眼做单独检查。这一招,在过去两三天时间里,的确有效缓解了树眼的工作压力,也让负责维护树眼的工作人员得以喘息。
但随着闻讯前来报名受检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算以人工初筛直接筛掉一批,树眼仍是供不应求。例如现在,马琮手上的卷宗就分明写有后方传来的紧急通知,说目前已无可用树眼,要他暂时停止接收新人。
但是眼看校场上那等候叫号的绵延队列,马琮很怀疑,这真能停得下来吗?
或者说,上面将他们这批最能打的神锋营战士,从最前线调回来负责此事的人工初筛,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对荒芜的感知最为敏锐,也是因为一旦事态不稳,至少和闹事的人打起来时可以不吃亏……
无奈中,马琮也没对张金波做更多解释,只说道:“不想等就下一号……”
“想等,想等的!只要给我排上就好!我可以等,完全可以等!”
张金波好一阵千恩万谢,恨不得再次跪地磕头,但马琮摆摆手,就以一道不容情面的疾风将张金波吹走了。
然后,他低头看向手中卷宗,已不知该不该叫下一号。
张金波到底是个好说话的,可以用一个拖字诀应付过去,但其他人就未必了。而张金波离开障术时,脸上那激荡喜色,也肯定瞒不住别人。于是排号的人必然会备受鼓舞,然后做足死缠烂打的准备。
所以他接下来的工作恐怕就有点难了……也难怪宫道子从一开始就告诫过他,决不能在人工初筛的过程中流露出半点情绪,哪怕对待战友,也要向对待荒魔一般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