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丈夫为官自诩清流,凭借着胆小怕事、害怕被朝廷处置而不敢私下收受钱财的性格,竟也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虽说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只能靠着死俸禄过活,可这并不代表她家生活拮据。自己的公公在老家的生意并不小,每年都会往给自己丈夫一大笔银子以供花销,虽说现在老家基业被乱军摧毁,一点东西也没能留下,但靠着以前送过来的钱财还是完全能出得起这笔银子的。所以曹氏才会这样说道:“即使你不顾念兰溪村的人都是你的同乡,但你也要记得是他们这些人曾数次救了你的妻儿,你的亲娘以及你的侄子。若不是因为护送我们一家老小来福州,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福州,这哪一点都值得你感恩戴德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在福州无依无靠,无田地可耕?你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呢?”
曹氏此时情绪很是激动,这一月间她已数次与丈夫言明,自己曾应许兰溪村之人,只要他们能护自己一家安然抵达福州,便可在福州赠予其田地,使其可以像在江州一样有地可耕种。但如今丈夫却并不情愿安置兰溪村的人,每次一提起不是推诿就是找借口。曹氏和丈夫相处多年,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她丈夫是根本不想管这些人。一个月过去了,曹氏觉得让自己的丈夫遵守这个承诺希望渺茫,觉得对不起兰溪村众人的曹氏这才典当自己的首饰,想要凑钱给兰溪村的人买一块地,来遵循自己与兰溪村人的承诺。
“我不是给他们提供住处了吗!”许通判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这就可以抵消掉兰溪村人对于护送妻儿老小来福州的恩情。许通判接着说道:“这样吧,我答应你,他们目前不是养活不了自己吗,那几栋屋子我可以让他们再多住些时候,不赶他们走便是了!”
“你敢!”听到丈夫的话后曹氏直接起身咬牙切齿的答道,气愤的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和丈夫打起来。曹氏之前和丈夫每次谈及此事他都闪烁其词,曹氏这也是第一次知道丈夫的心中的真实想法,在知道自己丈夫居然还想赶兰溪村人走后,曹氏也是看出了丈夫的薄凉寡恩。饶是普通的同乡千里迢迢来到福州自家也理应要招待一番的,自己丈夫却想将自家人的救命恩人赶出去,这简直不可理喻。想到这里的曹氏也不再激动,她觉得再和丈夫在此事争吵下去也毫无意义,她缓缓的重新坐到椅子上,用冷淡的语气说道:“你要是赶他们出去,那你就相对于是赶我们娘俩出许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怎么会呢,那几栋屋子兰溪村的人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许通判用讨好的语气回复道。觉得自己惹恼夫人的许通判自觉的来到了曹氏身后,将手搭在了曹氏肩膀上以示关怀,假装是夫妻一体同心的说道:“不是我不愿出这笔银子,可你也要为咱家日后想一下才是。如今天下大乱,本就应当多备些金银以备不测,可老家产业一夕覆灭,再无法像往年一般往咱这送银子。再者说均儿大了,日后娶妻以及金榜题名后需要用到银两的时候海了去了,我又不善于经营,这银子咱得细着用不是。”
许通判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处心积虑、最有担当为这个家好的人,只是曹氏可不吃这一套,她在听到丈夫的这番言论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感动之意,反而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她直言不讳地说道:“原来你心中还有灵均这个孩子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将他遗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他如今已经抵达福州一月有余,你作为父亲的可曾关心过他的学业?可曾对他嘘寒问暖过?倒是那揽翠阁,你倒是每日回来都要光顾一次,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误以为那小娘腹中的胎儿才是你的嫡长子吧!”
曹氏口中揽翠阁的小娘自然是丈夫趁她不在福州私收进门的妾,现在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以前曹氏在福州时,也曾帮丈夫收了两个通房,只是不曾有妾。许家到许财主这一代才开始发家,没有什么娶妾的规矩,许老太爷更是连通房都不让孙子找,觉得男人就应该只有妻子一个女人,所以这两个通房还是曹氏觉得丈夫在同僚面前没有面子才收下的。这两个通房都是曹氏精挑细选的,多年也未曾有孕,只可惜曹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老家耽搁了一下,自己丈夫就私自娶了个妾室回来还有了身孕。
以前曹氏觉得丈夫缺点虽多,但家风不错,又没有别人家中那种乱糟糟妾室庶子关系,所以这才恩爱多年,对丈夫百依百顺。可如今就不一样了,曹氏看着一碗碗价值不菲的燕窝端进揽翠阁,却舍不得拿钱出来报答自己的恩人,曹氏的这颗心早已凉的透透了。
“你……你……你……”许通判被曹氏的这番讥讽说得面红耳赤,他原以为自己纳个妾室回家,以妻子往昔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性子,定然不会多言。然历经这一月有余,许通判自以为妻子已然接受此事,岂料妻子竟然依旧耿耿于怀。凝视着往昔温顺的妻子,许通判憋了许久,面色涨得通红,也未能说出一句狠话,毕竟自己理亏在前,他心中也有妻子,最终只抛下一句:“兰溪村那些人,你自行设法,我不再理会!”便甩袖而去。
望着丈夫的背影,曹氏虽唏嘘不已,但胸中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舒坦了,莫名的有一种轻松与解脱。有些事明明是丈夫的错,凭什么凡事都要妻子去接受,夫妻之间本就应该兰溪村那群人一样,夫妻之间势均力敌不服就干才好。
“借口,这都是借口,你只是舍不得花这个银子而已。”听到丈夫的辩解,曹氏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说道。曹氏并不是看不清当今形势,无理由埋怨丈夫的女人。自己和丈夫结婚这么多年,自家的情况她是在清楚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