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虎原本打算将六娃子家的田地直接给抵押了,但又从里正口中得知这六娃子和卖酒的顾家有关系,便让里正派人去顾家打听一下,看他们家愿不愿意给这破落户的本家出今年的粮税 。
听到老大这么做,厉虎的手下凑过来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不直接将六娃子家的田地拿走,反而多此一举的问他亲戚愿不愿意帮忙出这个钱粮。厉虎听完后直接给了自己这个手下一巴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懂什么,就今年这年景,就兰溪村这偏僻的地方,累死累活能种出几斗粮?咱们与其收走那些没用的土地,倒不如就让这群贱民继续像当牛做马一样给老子拼命干活儿,永世不得翻身才好呢!”
那位手下像是听懂了,连忙装作尊崇的说道:“大哥说的对,与其拿走他们的地,不如让他一直干下去。”然而,此手下虽如此言说,心中却暗想他们这一伙人不也同样是在做牛做马吗?这粮食又非他们收取自用,终究还是要全部上交上去的。别看大哥在他们面前逞强示威,且先不论县城,即便是在莲花镇上,也有几家是他不敢招惹的主。
王里正将话带给刚缴纳完粮食的顾大宝一家,顾大宝爷爷听完后立马赶去村尾找顾老汉,而其他的人则准备去六娃子家看他是个什么打算。由于交粮的关系,轮着照顾六娃子的人回家帮忙了,所以此时只有六娃子一个人在家。
“开门,开门啊,六娃子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之传来的是大宝奶奶的喊声。
不过大宝奶奶敲了半天门,六娃子并没有出来开门。大宝奶奶以为是昨天中毒的原因,担心六娃子又晕过去了,便问上午还在看护六娃子的顾三是个什么情况。
顾三挠了挠脑袋,说他走之前六娃子已经完全清醒了,没有一点要昏迷的迹象。而且自己走之前还和六娃子说了,等他忙完家里交粮税的事情就马上回来。
大宝奶奶一听这话,立马揪着顾三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么大的人了,今年活明年死的,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六娃子家里啥值钱东西都没有,你还说交粮税的事情,这事你就不能藏着掖着吗?”
顾三一听也反应过来了,直拍自己的脑门说自己当时得知再不交粮食就要拆房子正着急,把六娃子的境况给忘记了。不过顾三还适当的给自己找补了一句,表示自己说了交粮的事情后,六娃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大宝奶奶想通过窗户看房间,结果发现窗户挡住了,便叫了本家几个男人想办法把门打开,六娃子不知道在家搞什么名堂,门窗都从里面反扣了。
与此同时,在家中沉睡至日上三竿的顾老汉正伸着懒腰,无比舒畅,全然忘却了昨晚所做的决定。大宝爷爷冲入他房间,告知他刚刚暴力收税的事,又说起全村仅六娃子未交,而镇上来的人正在等待。顾老汉听后,急忙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钱袋,火急火燎的朝六娃子家奔去。
不过顾老汉还是来晚了一步,在离六娃子家还剩下百来米的距离时,他听到一堆本家亲戚在六娃子家发出的哭声。
六娃子不是中毒死的,而是选择上吊死的,尸体悬挂在堂屋正中央,把撞门的这些堂兄们着实吓的半死。
顾老汉还来不及悲伤,厉虎便找上了他,先是来了一句假惺惺的宽慰,然后直接将话题转到税收上。按照厉虎的说法,虽然六娃子人已经没了,但是他今年还是种了地,既然种了地,那便还是得交田税。厉虎说完这些,又觉得在此刻说这话有些不妥,便又找补了一句,说六娃子已死,今年的丁税便免了。
不是厉虎突然变客气,而是顾家在莲花镇上也算是个挺出名的人家,还和许府来往密切,所以厉虎对顾老汉与村里其他人也稍有差别,他又不傻,不欺软怕硬一点这肥差也不能年年落在他头上。
当顾老汉拿出钱袋时,厉虎还觉得今年粮价一直在涨,光用钱不大划算。顾老汉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继续与这收粮的人纠缠,便让他去顾家拿壶酒了事。厉虎听了后立马喜笑颜开,正好现在太阳晒得自己有些燥热,又遇到别人上吊的晦气事情,来壶霸王醉是最好不过了。
顾老汉看着身体僵直,小便浸染躺在地上的六娃子,内心十分痛苦,同时自责自己若是没睡着,把银钱提前拿过来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件事情。
他了解这位堂弟,从小觉得自己亏欠他们这些亲戚,平时有什么麻烦绝不会找他们。所以此次上吊也是一样,觉得自己又会拖累他们这些堂兄,便毅然选择离去。正如他从小形单影只的长大,到现在孑然一身的离去,从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经历一番后仍空空如也,人似乎生下来便是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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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娃子几天后葬在了他们顾家的祖坟山上,离他的父母不远,时间刚好距他带回那个女人前来拜见父母恰好过了一个月。他父母死时由于穷,两人都没有立碑,而六娃子因为无后,这碑按照规定也是不能立起来的。他们三人的三个无名小土坟,便永久的留在了山上。
六娃子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屋子由于人是吊死的,并没有人敢住,便只能放在那里,至于他家的几亩地,自然由他的这些堂兄继承,不过这几亩薄田在这荒年里,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就如同他生前一样。
六娃子下葬后没几天,老李癞头也跟着走了,原因无他,老李癞头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挨了厉虎这个壮汉几下,走了也实属不意外。虽说老李癞头的死是因为被厉虎踢了一脚,但李癞头不敢找厉虎算账。且不说官府是否会偏袒,单就李癞头这种贪生怕死之人,这杀父之仇他也是不敢报的。
不过自此之后,李癞头出现在村子里是越来越少了,独眼龙的他也很少在家,只有他的儿子小李癞头孤零零呆在家里。
经此一事,兰溪村对那些流民是避之不及,唯恐流民对自家下手。而兰溪村之外的地界,也因为流民的诸多犯罪行为,人们对之极为防备,只不过流民人多,又到处流动,县衙极少管这些事情,毕竟抓了这些身无分文的人,关进牢里你还得负责他们吃喝。
里正见剩下的是六娃子家,便把这几天他家的遭遇说了给厉虎听,厉虎听完吐了一口唾沫,有些鄙夷的说道:“什么人就有什么命,别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粮税都交不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的种地,女人嘛,就由我享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