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形颀长,青须微摆,潇洒儒雅,气态谦和,抱拳作揖,道:“在下东方明日,小侄小女行事鲁莽,多有冲撞,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肥胖大汉忙收起板斧,恭敬还礼,心下暗暗感激对方手下留情,并未将自己的兵刃一同震脱,得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全颜面。猥琐汉子眼珠一转,近前还礼,道:“东方大侠言重了,调皮捣蛋本就是小孩子家的天性,我等也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我兄弟二人好歹也比令侄令女痴长了不少年岁,怎会真当与他们计较?”
东方明日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眼拙,不知二位义士如何称呼?”
肥胖汉子道:“在下‘胖李逵’蒋大江!”
猥琐汉子道:“在下‘钻山鼠’葛小明!”
“久仰久仰!在下从旁人口中得知,方才听二位义士称家兄公冶忠义表里不一、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请问二位义士,是否真说过这话?”
“这……”蒋、葛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十分尴尬。
“家兄秉承先师教诲,严以律己,恪尽职守,素来行事磊落,侠义为先,从未有过龌蹉行径,二位说这话可有真实凭证?”
葛小明干笑数声,连连摆手,辩解道:“误会误会!萧盟主、公冶盟主武功卓绝、德行高尚,放眼江湖,罕有能与之比肩者,实为我辈效仿之楷模。这等样人,我兄弟二人敬佩尚且不及,岂会恶意诋毁?方才不过是同小孩子家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我等粗汉向来言行粗糙,口无遮拦,一时失言,还请东方大侠莫要见怪!”
东方燕拉着公冶世英挤过人群,从酒家后门逃出,一口气穿过十余条弄巷,忽然一声尖叫,戛然止步。公冶世英未有防备,直接栽倒在地,连滚数圈,直到撞上堆放在弄巷边的麻袋才得以止住滚势。
“世英哥哥你怎么样啦?可有受伤?伤哪啦?”
公冶世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面擦拭着满头如雨大汗,一面大口喘息,断断续续说道:“我……我没事……跑……跑……跑太急了……让……让……让我歇……歇一会儿……”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摔伤了呢!”东方燕宽心松气,连拍胸口,跟着又愁上眉头,“爹他突然现身,吓了我一大跳,害得我连万丈红都没拿就跑了!”
她口中的“万丈红”正是那柄通体红色的宝剑,剑身由一代铸剑大师红依子亲手锻造而成,再配以上等红木制成的剑鞘,两侧各镶嵌七颗质地、形状一般无二的红宝石,此外茎、格、首、箍、缑、缰、穗无一不是稀世珍品,为去年生辰外祖吴谦所赠。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是东方燕软磨硬泡求了吴谦整整两年,后者实在是架不住她死缠烂打的无赖行径,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照理说如东方燕这般家室的千金小姐,别说拥有一柄名贵宝剑,便是三柄五柄,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之所以费了这许多波折,原因有二:一、吴谦虽贵为富可敌国的天下首富,但平日里十分注重节俭,吃穿用度无不朴素低调,对身边之人同样以此要求,这样一柄宝剑,若换做食粮,可供数百口人十年吃度;二、东方燕索要的宝剑太过张扬招摇,极易引来歹人的眼红惦记,如此一来,本是防身的利器,反成了惹事的祸端。
公冶世英深知万丈红得来不易,是东方燕难得重视的身外物,缓过气后,宽慰道:“放心吧,剑是叔叔他打落的,那他就一定会帮你收回来的!就算他不替你收回来,不还有柳大哥他们嘛!”
“快跑快跑!”东方燕性子跳脱粗心,这才想起还在找他们的父亲,一把拉起公冶世英,急急向前冲去。后者叫苦不迭,身不由己的任人拖拽,没跑出几步,一头撞在他人胸口上,再次摔倒在地。
“世英哥哥你没事吧?你走路不长眼啊!”急忙折回的东方燕前后两句话判若两人,温柔的前言自然是同公冶世英讲的,刻薄的后语则是冲一陌生男子吼的。
此人个头同公冶世英相仿,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腰间别着一物,由黑布包裹,看形状应是一把弯刀。约莫二十年岁,相貌清秀冷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带着不相称的森森寒意,如刀般剜向公冶世英。
东方燕喝道:“看什么看?好狗不挡道!”喝声未落,黑袍青年如刀目光转剜向她。仅仅一望,心头不由打颤,习惯性地拔剑,手中却无剑。
“燕儿,这次不是人家的错,是我撞得他。”公冶世英揉着额头,觉得有些怪异,具体又说不上,扶墙起身,抱拳致歉,“多有冒犯……”话说一半,就被东方燕拽走,嘴里急急念叨:“世英哥哥快跑!爹马上就要追上来啦!”
“还是别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你跑不动啦?没事,我背你!”
“那还是我自己跑吧!”
“你叫什么名字?”黑袍青年忽然开口发问,说话的语调同他眼神一样冰冷刺骨。
二人止步,东方燕当是在问自己,她被陌生人搭讪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般态度还是头一遭遇到,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叫什么名字?”黑袍青年重复问话,正眼不瞧东方燕,冷冷盯着公冶世英。后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稍一愣神,习惯性嘻嘻一笑,道:“你猜!”黑袍青年目透杀机,正欲跨步,瞥见前方拐角转出一人,急敛杀气,就近转入另一条弄巷。
来人身形颀长,青须微摆,潇洒儒雅,气态谦和,抱拳作揖,道:“在下东方明日,小侄小女行事鲁莽,多有冲撞,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