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见那孕妇粗手大脚,因腹痛而面容扭曲,唯恐她在路上流血不止,因产丧命,赶忙撑着她的腋下将其扶起,照着老妪指点的方向走去。
孕妇一条胳膊牢牢揽着宝珠的脖颈,整个人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宝珠本身强壮,也觉得有些吃力,她寻思孕妇怀揣婴孩,身子自然沉重,未作他想。
老妪虽说家就在附近,这一路却从慈惠坊行至通利坊,七绕八拐地走进一条背阴小巷中,直至一处隐蔽的小宅院门前,说到地方了。院内陈设破败杂乱,宝珠搀扶孕妇刚迈进门槛,老妪迅速回身把院门关上,上了门闩。
她连声催促宝珠道:“快进屋吧。”
话虽如此,老妪却不过来帮忙,只是袖手站在一旁,眼神不盯着临产的儿媳,反而紧紧盯着帮忙的宝珠。目的地已在眼前,那孕妇揽着她脖颈的胳膊越发用力,几乎令她动弹不得。
宝珠心中不由得疑惑,此时暮鼓将尽,宵禁的时间近在眼前,她虽主动助人,可再耽搁下去,坊门关闭,就不方便回去了。
正迟疑间,忽然觉得肩头一松,那孕妇的胳膊被折向脑后,骨头折断发出脆响。未等刺耳的哀嚎全部脱出嗓子,青衣人一腿踹在她后腰上,妇人接着歪倒在地,再无声息。老妪转身欲逃,被他一把抓住后颈,只听“咔嚓”一声,脖子便被拧断。
宝珠眼睁睁看着韦训转瞬间将婆媳二人毙于掌下,脸上神情阴鸷凶戾,前所未见,她不由得双眼圆睁,大惊失色。
“伥鬼!”
韦训骂了一句,未等宝珠有所反应,眼前的破旧屋舍门忽地打开,屋内冲出四个壮年男子。他们见地上倒着两具尸首,亦是吓了一跳,回去取了柴刀与斧头。为首那男人惊疑不定地望向韦训,心中忌惮,却舍不得难得的鲜艳货色,厉声诘问道:
“你小子哪条道上的?‘观音’已接进院里,那就是我们的了,道上规矩,先到先得,没道理中途劫人!”
韦训听闻此言,杀心更盛,森然道:“这是我的观音!”
话音刚落,青影晃动,众人眼前一花,那人的胳膊连着半片肩膀被扯了下来,血光冲天而起。韦训心中怒极,出手极重,剩下三人根本无从抵御,被残灯手撕得筋断骨折。顷刻间,六人命丧黄泉。
自韦训现身,宝珠已大约猜到整件事都不对劲,只是从未亲眼见过他使这般手段杀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低头瞪着孕妇凸起的肚子,几乎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道:“她、她腹中还有胎儿……”
韦训伸出血淋淋的手,掏进凸肚内狠狠一扯,直接将尸首开膛破肚。在宝珠的惊叫声中,宽松的裙摆内露出一团破旧的丝绵与稻草——那妇人的孕肚竟然是假的。
“到这月份的孕妇肚子很沉,重心前移,需挺着腰、岔开胯方能前行,这人的步态不对,腹中根本毫无分量。这伙人是人贩子,用这样下作的伎俩,利用你的善心骗你上钩。只要你进得屋里,就被埋伏的人捉住了。”
宝珠在新中桥上独处期间,韦训曾两次从院墙上观望她,第三次见她离开石桥踏上归途,只是一个转角的距离,人就不见了。幸而这一老一少两个骗子扮作孕妇,走得不快,被他及时追上。倘若晚了半刻,被他们关在室内扒去衣物,改头换面卖到他处,为奴为妓,此生再难寻回。
既已出手杀人,需得尽快离开此地,趁着宵禁静街的机会逃走。韦训伸出手来,欲带她翻墙离去,宝珠却下意识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