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对阵着实不雅,在下燕州董烈。”董烈提起酒壶给龙潜斟上一杯,说道,“此地虽人杰地灵但有无豪杰,可不可攀尚有一说。天霄道长不想远离尘事自然无可厚非,当自掂量道行深浅,能否救度苦厄,可满饮此杯。”
看着这杯酒似乎有些讲究——常规敬酒应给客人和自己各斟一杯,主客举杯同饮才是礼数——但对方只倒了这一杯酒,并不作陪,是以有些怪异。
也许是燕州侠客的习俗,龙潜本就对他心生好感不再深想,笑道:“董兄是俊雅之人,这般说辞应是有感而发。”——抬起杯一饮而尽——“燕州豪杰果然爽快,即便到了陈留也不负李太白的‘此地多英豪’的赞誉。”
董烈见他毫不犹豫地喝下了水酒,面色微变。他本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自然听出了对方最后一句隐含着不能共同举杯有失礼数之意,随即朗笑道:“哈哈,好,道长也算是个爽利之人。”
“贫道能在陈留得识燕州雅人甚是高兴。”龙潜学着对方,举起手中的茶壶给董烈倒上一杯道,“吾只有一杯清茶回敬,万勿介意。”
“好,很好,按规矩理当如此。”董烈说道,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左边桌上那四名文士听到这边的对话都转过头来,顾看一番都掩嘴悄声嬉笑起来,其中一人小声跟同伴道:“一个是燕州苦寒之地出来的番子,连幞头都不戴还附庸风雅,另一个是冒充高功全身邋遢的野道士,还妄称雅人,真真好笑。”
其余三人都小声地笑了起来,另一人也小声打趣道:“李君说得是,赞陈留的诗句多了去,这番子估计不识文章只会背诵这一句而已,陈留文气何时刮来这种歪风?跟这些没教化的人坐一块没的掉了咱们的身份。”
燕州地处大唐的东北边境,民风彪悍各民族杂居,受中原文化教化确实较少,中原文士又常以文化正统自居,对于来自边境之人多少有些自傲。
虽然他们都是悄声细语,只是如何瞒得过内功深湛之人?龙潜听到了也不过微微一哂并不介怀,连蜷缩在桌角的那位华服客人也肩头微耸,很明显他也听到了。
董烈嘴角微微一抽,左手按在桌面上微一使力,突地弹起了两只酒杯,叫道:“出言不逊,该吃罚酒。”
双指连弹,那两个酒杯立刻朝着那四名文士电射而去,“啪啪”两声响,酒杯分别击中了刚才讥笑的那两名文士的嘴巴。
那两人接连惨叫,碎瓷和两三颗门牙一同喷出,鲜血沾满了嘴唇,其余两人被吓得尖叫起来。四人站起身抱作一团,竟然像小女子受了惊一般慌乱,只道是惹上了山匪,不知应该是走是留,亦或是上前理论或高叫救命,柔弱得娘娘腔尽显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董烈冷笑,不再理会那四人,端着空茶杯一双眼斜看着窗外,注意到街对面离着二百余步远的拐角处涌出二十余名乞丐,手中还拿着刀棒棍戟,其中一人似乎指着汴州酒楼说着什么,接着手一招,众乞丐都跟着他朝酒楼方向跑来。
龙潜见那董烈内力微吐便将桌面上的酒杯弹起了两只,满桌子的杯碗盏碟未受影响,手指轻弹便准确击中目标,就这一手功夫连龙潜都自愧不如,若是换做他握住茶杯甩出也未必能准确击中目标,心中暗道,“恐怕只有归氏姐妹才有这个本事。”
武道之人随意向普通人出手,龙潜很是不满,道:“兄台,既然是武林中人何必在意别人的话语,不该如此大动干戈吧。”
董烈盯着他的眼色渐厉,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倨傲地道:“出言不逊者该罚,害人子女者该杀,道长既然敢来叫阵,自当知道本郎君的脾性,既然茶、酒已毕,那就动手吧。”
“叫阵?何出此言?”
龙潜错愕不已,董烈一拍桌沿一股大力推动桌子朝他胸口撞来。龙潜识得厉害,玄元功内力一转,迅速运足真力,双掌抵住了桌子。两股大力一挤那桌子嘭的一声从中断裂,壶碟落了一地,稀里哗啦的响声惊动了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