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成目瞪口呆,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买卖做到哪里镖局开到哪里,别说他没这么多的师兄弟、徒子徒孙来干活,就是这到处都有的官、匪、土(豪)三路势力,他也没本事一一结交。
“这不妨事。”萧子山却并不在意,“暂时只需要新开一条镖路,就是从广州到海康、徐闻的。”
“海康、徐闻?”孙可成有些不解,海康是雷州府的首县,徐闻则是下面的属县。两个地方在在广东都算是穷乡僻壤。要说出产,只有海盐和蔗糖为大宗。也没多少富豪大户。澳洲海商卖得东西他是知道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奇货宝物,这种买卖做到雷州岂不是赔本到家了。
“不错。”萧子山点点头。开辟这条商路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打通海南与广州的陆地交通线,博铺港的对面就是徐闻灯笼角,两地是隔海相望,如果海路阻滞,穿越者就可从博铺渡海,取道雷州往广州去。二是获得当地的蔗糖。雷州半岛的气候、土壤适宜甘蔗栽培,从东汉起就有土糖寮,到明代,当地的甘蔗种植和制糖业已经非常的发达。1700年前后土糖的年产量已达10000吨,大部分外销。糖是明清中国海外贸易中最赚钱的货物之一,穿越者当然不能放过。虽然眼下无力直接控制雷州半岛,但是设点收购,争取货源还是可以做的。
萧子山要起威镖局的做得事情就是在一个月内在海康、徐闻两县内各开设一家分号,随后逐步在沿路重要村镇则开设骡马大店或者轿车行,形成驿站式的交通线路。至于各处开设外柜所需要的资金,全部由他们负担。除此以外,另给起威三千两银子,用来招募人员、结交当地官府和支付一应杂费。
“一个月太紧张了,”孙可成连连摇头,“起威在雷州那边没有镖路,得派人去趟路。这事情前前后后没二三个月办不下来。”
“二个月吧,这事比较急。”吴南海已经通知过他,甘蔗的收获期是每年的秋冬时分,如果能及时的把镖路打通,还来得及在雷州设庄收糖,明年春天就可以大规模的出白糖了――穿越者的外贸商品也有了着落。
“这些还好说。”孙可成却并不见得如何的兴奋,“恕我多句嘴:掌柜们是远道而来得,这雷州是个穷乡僻壤,去那里做买卖要三思……”
萧子山心中还有些感动,在另一个时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挖空心思的巧立名目骗取拨款,把别人的东西打磨一下就算自己做出来的,轻而易举的骗走了几个亿的老百姓血汗税款。这位经营情形并不好的的镖局掌柜却要自己对投资项目“三思”!人的境界,真得相差的太远了。
“不必担心,我们自有道理。”萧子山知道若没有正经的理由,镖局这种为人处世极其正派的商家是很难单纯用钱打动的,好在买糖这个理由是现成的:“雷州出糖,澳洲最需蔗糖,一来一回就是对本的利。我们就是想在雷州当地设庄收糖。”
孙可成这才恍然大悟,连称他们“有远见”,当下满口答应。萧子山随即提出三项要求:一是尽快招募人手,扩充镖局的队伍;二是帮忙在本地物色老成可靠的商铺掌柜、伙计,作为开设字号之用;三是双方设立联络制度。高弟因为在镖局学武的关系,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于是商定惠福街和镖局之间的联系每七天一次。紧急情况下可以当天联系。双方计较停当,萧子山将从高举那里拿来的银帖交给孙总镖头。双方的合作即告成立。
随后的几天里,萧子山一直在起威镖局和高宅之间奔走,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这些当地人的帮助了。而萧子山也见识到了高举这样的商贾在广州的巨大的影响力,许多事情只要他派一名管事带着张名帖出去,就能搞定。比现代社会的领导批条子打电话都方便。
很快得,就办好了郭逸等人的保甲,算是正式注册了户口,其实户籍黄册之类的东西,明末的广州已经不需要了,保甲主要是一种治安措施。至于他们的籍贯来处,自然不能说是什么澳洲海商,就说是高家的一个同乡。有高家管事出马,负责地方的牌甲不敢怠慢,立刻就把事情办妥,萧子山知道这种半官半民的“小鬼”无论过去现在都是最难缠的角色,关键的时候也容易下眼药,当下厚厚实实的拿出一个五两的赏包,果然对方眉开眼笑,愈发恭敬。
采购团的人马除了留下少数人看船之外,住进了惠福街的宅子,休息了两天,都嚷着要出去走走,见识见识这17世纪的东南大都会的模样。
萧子山知道如果阻碍的话只会引来大家的意见,但是就这么一窝蜂的出去不惹出事情才怪。毕竟这些人的营养都太充分了点,举止行为也和周边的环境不大协调。当下把人分成五六个人一组,每组各请二名起威镖局的镖师陪同,以确保安全。另每人再发给白银一两铜钱一千文作为零用。
镖师这种职业,因为和黑白两道都有交谊,滋生了一种独特的担保关系。一般黑道上和镖局“交过朋友”的人要进城治病、观光或者采购东西,照例是由镖局里出面派人陪同照料的,好吃好喝好玩,最后再礼送出城――但有一条:进城的不能在城里惹事,不要说作案行凶,便是去嫖、赌,镖师都照例不奉陪,黑道上的朋友也守这个规矩。久而久之,城里缉捕的衙役探子见到匪人有镖师陪同,照例不会拿问盘查。萧子山知道穿越者们都过于带相,成群结伙出去立马就会给衙门里的探子盯住。还是请镖师陪同稳妥一些。
大家兴高采烈的去了,北炜自带了几名学员,也由镖师陪着出去了,不过他们不是去游览,而是实地勘察广州的地形地貌,绘出准确的城内道路、衙署、仓廪、城门等重要设施的地图。萧子、郭逸一行则由刘纲引路,在街上随便逛逛,主要是探查一下未来的商业发展模式。
一行人换好衣装,从惠福街出来,走过几条小街,来到闹市上,这里店铺林立,繁华异常。会集着各地商人,有南北两京的、各省的、以及外国的各种货物。从年代和范围上说,有三代以来的各种古董,有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家常用具,还有西洋来得自鸣钟和稀奇玩艺儿。商肆按行业分类,各占一段街道。一吃过早饭,大小街道都涌着人流,到巳时后就拥挤不堪。人们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看稀奇开眼界的,也有专为着看人的,拥来挤去,欢声笑语。真是比多少电影电视剧的场面都来得好看,几个人看得都不由得呆了――想到再过不到二十年,在明清交替的混战中,这红尘中的东南繁华之都有多少三百年积累下的累累财货,或者付之一炬,或者被人抢掠而去,在这里营生观光的人又有多少要化作枯骨,不由得心生感慨。
越走人越挤,生意越热闹,大家也不知道看什么好。刘纲对道路很熟悉,实在太拥挤难过得的地方,便引着他们走小路绕过去。正走着路,严茂达看到街旁有一座很大的珠宝店,他示意了一下,表示要进去看看。大家都觉得好奇,便一同进去随便观赏。店里的广东老板正在请一位客人看一面镜子――那粉红色的塑料镶边让萧子山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不是他从小商品市场里批发来的温州镜子么?居然能在珠宝行里卖了。
“这镜子非得卖一百五十两?能不能再下来一些。”
商人极其恭敬地回答说:“实在不能再少,这镜子如今您就是到高家的铺子里去买也寻觅不到这样的水晶霞玉镜了,您若要普通的墨玉镜子,小的只要一百两就行了。和您说了吧,这水晶的彩玉镜什么时候能再有货来,连高老爷都不知道呢!象这种少见的粉色的,恐怕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得卖二百两了。”
显然,高家不仅在零售,也在批发。这点上高举还是挺聪明的,只要澳洲海商能源源不断的供货,把持住总批发的渠道源头比只靠自己的铺子卖货要覆盖面大得多,虽然单价上少赚了一点,销售总量上却上去了。
客人又把镜子端详一阵,说:“好吧,我留下吧。这镜子端得十分了得,照得人这么清楚!”
萧子山给起威镖局绘制的未来蓝图其实改组成一个武装货运公司――明末的社会秩序已经开始逐渐瓦解,远程运输如果没有武力押解根本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