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让她们都出去!”祝三爷不耐烦的一挥手,自己走了过去。
盒子里,是用石灰保存着的一颗完整的人头,血迹还很新鲜,应该割下来不久。这个人祝三爷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盒子一个个的打开了,里面全是头颅。忽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清楚的认出秋涵的哥哥古大春那颗被烧焦了一半,眼睛半闭的头颅。
他回过头来对着缩在后面的秋涵道:“你过来看看!”
“奴婢不敢看——”
“快过来!”他不耐烦的吼叫道。
秋涵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哥哥的脑袋的时候就晕厥了过去。苏醒之后,她大哭着爬到了祝三爷的脚下,要他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至于其他的头颅,秋涵也都一一认了出来,这些都是古家海盗团伙里的骨干们,彼此都沾亲带故。
秋涵又一次哭得晕厥过去,祝三爷已经无心再去关照她。他被一阵彻头的寒意所笼罩,颓然倒在书房的椅子里,久久的站不起身子来。
这些脑袋全部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问可知:古家海盗已经全军覆没。这还在其次,是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值夜的家丁和更夫,把十一个装着脑袋的木盒子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书房廊檐下?
这种冷酷而精确的行为,说明幕后策划者的自信到了何种地步,他们根本不把他的家丁放在眼里。而且十分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在深夜行动,悄然的躲过了所有的警卫,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了许多院落中的一所。仅仅这个现实就足以让他浑身发冷。
这是一个冷酷而现实的威胁,也是警告——华南不是没有办法来对付他。而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北炜带着人给祝安“送礼”的同一天,文同开始对海义堂的各家商行开始了行动。廖大兴带着礼物和随从到了海安街上,一家一家的拜访各家糖行,送上六'色'水礼。
这是华南糖行第一次公开的在海安街上'露'面。虽然廖大兴的拜帖递送上去,多数是很客气说主人不在挡驾,但是礼物却没有一家拒绝收下的。也有少数几家接待了他,彼此很客气的说了几句话,才送出门来。
这一番试探证实了谌天雄等人的推断——海义堂的多数商家的态度都有所松动。等到古大春在海上别歼灭的消息一出来,祝三爷在海安街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海义糖的这些糖行,转变立场就在最近几天之内了。
祝宅里的十一颗人头的逸闻正在全徐闻的每个茶馆里传播,说的人活灵活现,添油加醋,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海义堂出面宣示了海安街上的各家茶馆,要掌柜的阻止客人再传说这些东西,但是海义堂毕竟不是官府,所以说得人照说,听得人照听。
沉闷而紧张的气氛在海安街上弥漫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各家糖行的东主、掌柜和管事居然天天都在互相请看戏、宴请和吃花酒,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场合里私底下紧张的互相磋商着,交换着彼此意见。
在这样的场合里却很少能看到海义堂的主心骨祝三爷。因为他“病了”,至于是什么病,祝邸上下守口如瓶。即使他没“病”,也很难再有过去的说服力了。人心已经散了!这是海义堂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榨季过了快三分之二了,自己的糖库却是空空如也,华南一点也没见要倒台的模样,他们的船只依然在出入海安港,源源不断的运走砂糖。眼见着卖糖的蔗农正在少下去,各家心里难免发慌。大家达成的共识是,这样的僵持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禀老爷,”文清向正在“饭后一局棋”的谌天雄和文同请了个安说,“外面有人求见。是大昌米行的朱老板带来的。请示下:见是不见?”谌天雄正在苦思着如何对局,手里的一只“马”迟疑着放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