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丝客人们依然一脸笃定的在村口的野茶铺喝茶,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了。
果然,没过二三天,出去的船只陆续都回来了,不少船倒是空了,只是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哭丧着面孔:吃苦受累白辛苦一趟不说,有的人屁股上还挨了板子,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原来出杭州的水陆关卡都接了衙门的牌子,今年茧丝出境都要持有赈荒局的牌票,没有牌票的,在关卡上被拦住的,茧丝一律按照“公价”再打八折和买。稍有不从的,吃顿一顿板子是轻得――被枷号的更惨,回都回不来,还得家里人马上赶去带钱收赎,要不就得枷上一个月才能放人。
沈开宝家倒是没损失――他有点小聪明,虽然第一个出发,却是躲在后面过卡,一听到前面的消息不好,赶紧掉转船头往回赶。
虽然丝没有被“和买”,但是他家的丝依然卖不掉,家里存得茧子也不少――今年的蚕花好,单靠自己老婆和大庆媳妇做丝根本忙不过来。
不那么幸运的人家可就哭声震天了,特别有几家都是当家人被抓去枷号了,要带钱去收赎――如今村里哪家还有现钱可用?可是要不去赎,黑天白日的枷在露天,没人送饭的话那真是饭没一口,水没一口,活活饿死渴死的份都有。再说这一个月的农活怎么办?耽误下去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女人孩子的哭声远远近近的一阵一阵的飘过来。村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氛:老百姓怎么斗得过衙门?你想得到的,他都想到了,由不得你不卖。
最后还是王四娘出面帮忙,借了收赎的银子给这几家人。
丝和茧没卖掉了,债主和催粮的差役倒是来了。债主们不要丝和茧子――他们的消息灵通的很,知道今年的丝和茧子都卖不起价。只是板起面孔不理,一个劲的催逼还债。还不起的,就赶紧拿抵押的地契出来。
沈开宝家倒还算好,毕竟曹老爷约定是中秋才还本付息。债务问题不至于火烧眉毛。眼下要还的只是欠沈大主家赵老爷的那点债。
多多娘回家之后一直在帮着王四娘催促下各家各户:收了蚕茧别忘记还赵老爷家的债:借米的债、赊叶的债,借得时候不觉得,这会总加起来才发觉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幸而利息还少些。
还赵老爷的债倒是容易,他家即不要银子又不要生丝,只要拿蚕茧去就能抵债,对农户们来说再简单不过――还少了一番手脚。只是赵老爷家核得茧价和“丝客人”的开价别无二致,蚕农们一样心疼,但是这会却由不得他们再迟疑了。丝客人不肯提价,茧子放久了就要化蛹,咬穿了就只能当丝棉卖了。
沈大家门口摆出了乌油油的大秤,各家各户都抬着装满蚕茧的筐子来还债付息。王四娘已经外面放话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赵老爷宅心仁厚,只要按时用茧子还清债务,接下来大伙有什么难关也会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