荜达说:“彭先生,我是新来的代理县长,荜达。”
彭寿安虽说震惊,倒还没忘记礼数,欠了欠身子道:“敝人彭寿安,现任本县顾问。”
荜达注视着彭寿安,说:“彭先生,眼下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就不与你客套了。我们在阳山的局面很困难,亟须打开新得局面。我初来乍到,不熟悉本地情况,你既是我们的顾问,也当过明国的知县,对这阳山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想想听有你什么看法。”
要在过去,这话说出来,彭寿安必得好好卖弄一番才是,但是王初一的事情让他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献策”,只是一个劲的说自己“愚钝”“老朽不堪”,不肯再说半个有用的字。
荜达听得厌烦,她知道彭寿安是怕重蹈覆辙,便诚恳的说道:“彭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有顾虑。不过我们都知道你没有任何坏心。不管是你还是王县长,大家都是想把这阳山治理好,让元老院放心!再说你也只是一个顾问,具体施政的错误应该由我们当行政领导的人来负。所以你不用有什么想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罗奕铭暗暗吃惊,心道这荜达好大的胆子!不但对责任大包大揽,而且明确说王初一的失败,责任不在彭寿安――这是定性定调子话,向来只有元老院能说,便是一般的元老,都不敢轻易说这种话。
这番话说得诚恳,彭寿安为官多年,从来没遇到这样说话明白的“官”,他心中微微感动。道:“不是学生推诿,实在是学生方寸已乱――当初王县长以腹心待我,学生为他出谋划策,原以为能助他平定阳山,挣一个大好的前程。没想到书生空谈,终是误国。王县长中了圈套,损兵折将,自己亦身负重伤,命在不测之间。学生已是腼颜人世,哪里还想得出什么‘看法’……”
荜达见这老头子说得动情,眼中似有泪花,心想这个人倒还算诚恳!便又安抚道:“你不要激动!我们现在在这阳山县是同舟共济!目前的形势非常困难,我们亟须打开局面,你是我们中间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了,所以这上面还要你多多协助。”
彭寿安拭了拭了眼脸,道:“若说要学生再出谋划策,学生恕难从命。不过只要是阳山本地之人之事,学生只要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什么差事要差遣学生,学生亦当尽心竭力。”
罗奕铭暗骂这老家伙“滑头”,荜达却不以为意。问道:“既如此,我想了解下本县有力的缙绅大户的情况――名声要正派。”
“这个容易。”彭寿安见不要自己献计献策,心定了一多半,至于县里的情况,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县官,和缙绅大户们堪称“鱼水关系”,再熟悉不过。
他略一思索,道:“本县缙绅中的头号人物,便是欧阳熙了。”
欧阳家世居阳山,祖上亦曾出仕为官,科名几代绵延不绝,在阳山俨然是世家大族。到了欧阳熙这一代,他本人并无科名,算是一介布衣,但是他儿子欧阳达又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因此欧阳家在本地颇有号召力。
“他家在县里名声如何?”
“欧阳老爷平日里急公好义,为县里效劳良多。就说这韩公读书台吧,便是欧阳老爷发起重修的……”
荜达点点头,她知道欧阳熙就是干训班上元老们经常提到的“乡贤”。当然,元老们提及这个词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玩味的鄙夷态度。在元老内部,如何看待乡贤也是首长们经常争论的焦点――这种争论有时候会直接带到课堂上。不过,总体上,元老院对乡贤们是排斥和不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