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宣摆出一副“大人大量”的面孔说,“我们是亲叔侄,我又没儿子,一家一当以后不都是你们这些晚辈的!你帮着我把织坊搞好,将来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是,多谢二叔栽培!”陈霖起身满脸“感激涕零”,立刻起身一躬到底。
陈宣这般倒也不是惺惺作态,当年托庇于兄长也算是织坊里的管事,但是他耽于享乐,织坊的事情并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于养蚕、织造只能算是比外行略强一些,空口对谈,仿佛知晓不少,但是真得进入到实际经营,马上原形毕露。
自打和澳洲人开始“合作”,陈宣便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而且随着和澳洲人的合作时日渐多,他发觉其“所图甚大”,以自己的能力难以适应。
原本织坊里的人,虽说工匠们大多回来复工,但是他和三弟闹翻之后,三弟去了三良,把下面的管事和要紧的匠人也带走了好几个。现在虽说勉强开工了,但是织坊的效率远不如从前,从澳洲人与他合办丝厂开始到现在快小半年了,生产还未进入正轨。澳洲人很不满意。
他手下奉承他的人倒是不少,但是没一个能对织坊熟悉的,如今陈霖既然已经回来,也只好借重于他了。
陈霖此刻还摸不透二叔的底牌,不过二叔如今既然愿意用自己,不妨先顺水推舟,看一看织坊的情形--顺便也了解下来合作的澳洲人的底细。
陈宣又问起陈霖落脚的地方,陈霖原本想落脚在祠堂,但是看样子二叔把这里当作了他的老巢,自己还是不宜在这里。
“侄儿如今房舍全毁,没有合适的去处,预备去霁五哥家那里借住。。”
霁五哥就是陈清的爹,他是下五房的一支,家里很穷,但是人老实本分。
“阿霁家--他家也太穷了。虽说有几间空房,恐怕你在那里吃不好睡不好……也罢,一会我叫人与他送些钱米过去。”
陈霖从祠堂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下一步的对策。实话说,他弄不大清楚二叔的真正意图:言谈中看得出他处处试探自己,戒心很高,可是要他为织坊效力也不象假的。二叔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跟着陈清回到家里,和霁五哥两口子说了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又给了几两银子作为开销。霁五哥自然满口答应。不一会,陈宣也打发族丁送来两石白米和几吊钱来,说是给陈霖借宿开销。又嘱咐他明日到织坊里去和澳洲人接头。霁五哥夫妻得了钱米又兼儿子平安回来,心中高兴,当晚杀鸡打酒,做了一顿好饭食招待叔侄二人。陈霖又让妹子陈玥也搬到这里住。彼此有个照应。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织坊。
这织坊就坐落在南沙村东头的河边。最早是陈霖的祖父开得丝行,取名丰生和,专门收购四乡蚕农的生丝,再发卖给客商。因为生意一直不错,族里各支也先后投了不少钱进去,加上祖父费心竭力的惨淡经营,丰生和渐渐做出了名气。到了父亲这一代,开始将生丝发包给村里和附近的机户织造。继而又从广州购入织机,开始自己设立作坊织造。
这座织坊是十年前父亲重新翻修扩建过的。规模较之祖父时又大了一倍多。陈霖此刻站在大门前,即悲伤又欣慰。
悲伤的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就这么落入了外人之手!欣慰的是这织坊在战乱中得以幸存,墙壁虽有火烧的痕迹,但是总体上保存尚好。大门口侧挂上了两块白木头茬墨笔字的长牌--这对有过广州游历经验的陈宣来说并不陌生:澳洲人就是这么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