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娘用手抿了抿鬓边碎发,道:“设伏处离此多远?”
老冯道:“再转过一个道口便是。”
廖三娘未想到敌人离得如此之近,她眯了眯眼睛,不禁感到有些紧张。
小八子在后面懊恼道:“在城里遇到闲人诈财,出城又遇到这等不相干的强贼,怎的竟这般倒运。”
廖三娘冷哼一声,道:“不是咱们倒运,只是撞着这个乱世,此等事都是常情,这里离京城还近些,没有大股贼寇。若再远些,陕西、河南、川蜀等地,官军横行,土寇窜乱,那才叫无法无天,白昼间屠戮村坊,便是杀千百人也不当事,我们一开始要应对的,从不仅仅是这几个绑匪,更要应付这纷乱的世道。镖行,治世无大用,乱世难自存,终不过是史河中一道不入流的罅隙。但只是这三十个草寇便要对付下咱们,却也是将我等看得忒也小了。”
廖三娘侧过脸,看向赵良简,道:“赵师兄怎的看?”
那赵良简是个三十许岁,瘦削面庞的精壮男子,戴着卷沿毡帽,穿青色短衣,小腿打着青白两色鱼鳞绑腿。
赵良简抬头看看天色,道:“如今已是未时,我们行出这老远,若再回头,闭城门前定然赶不及,只能宿在城外,更且这一番出城的做作也全都白费了,被有心人探知了底细,下次再要押银子出城,会愈加的不易。”
廖三娘点头道:“是啊,这等逃卒所以要招揽本乡的盗党入伙,就是要互相狼狈勾结,借助本乡本土之便,掩饰行迹,杂于平民中,出则为盗,入则为民,侦知官府消息,此次不能过去这个道口,下次再来反而越加打眼,更启了贼人非分贪图之心。”
廖三娘又看向刘畅,问道:“刘师兄以为如何?”
刘畅二十多岁,方面阔脸,头戴万字巾,身着青衣,下摆掖入腰带,脚蹬皂皮靴,双臂戴着牛皮护腕,护腕上打着铜泡钉。听见问话,闷声答道:“三娘子、赵师兄定夺,我随着就是。”
廖三娘接着道:“驮着银子,骡车走不快,少时贼人见咱们不至,聚伙从后方兜底杀来,我们也是避无可避,被迫迎敌,反倒是失却了先机,不若先下手为强,闯了过去。若当真不敌时,不要恋战,暂且退去,将银车丢给他们。他们人少,这一车银子靠肩担、手提搬挪不走,反而成了累赘,拴住了自家手脚,待他们争抢银两,我等杀将回来,还可回旋。只是不要轻易的折损了人手,人死万事皆休。”
赵良简点点头道:“咱们如今走了多半的路程,闯过这关,有二十里就到庄子,十五人对三十人,打得起。”
小八子在旁问道:“贼人怎敢如此猖狂?白日里行抢。”
刘畅摇摇头,在旁插口道:“各处府县有司的治下,划分了疆界,边界之上生发匪案,各官之间由于互不统属,难以责成,往往互相推诿,因循苟且,官府不能制贼,故而才有这许多盗匪聚啸,受苦的只是百姓。至于盗匪,信的是富贵险中求,杀人如草,心肠如铁,最是癫狂邪恶,不能以常理揣度,莫说赶杀骡车,就是杀官烧衙也不稀奇,又有何事是此等人做不出的。”
廖三娘对老冯道:“再去细问下那汉子,看口供前后可有出入,最要紧的是人数要对。”
不多时,老冯回来,明白报告无误。
廖三娘看了看几人,道:“贼人一前一后埋伏,一伙有十八、九在前头拦路;另一伙十人在后包夹。咱们分为两下,赵师兄、刘师兄押着车子,装作无事前行,到埋伏处,赵师兄停下喊镖,贼人不懂黑话隐语,只喊白话就好。贼人若出来,赵师兄和刘师兄倚靠大车,领着伙计结成阵势和他们火并。若不出来,守住阵脚,我与八子二人从侧面绕去,自后面打那伙人少的,打个黄雀在后,只要打崩一路,另一伙自然藏身不住,心慌退却,此时你们从旁夹击,待贼人退去,休要穷追,加紧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