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村地都种得好!”谭双喜由衷地说道。
“种不好的都不种了。”六子说自打元老院颁布了《宅地暂行条例》,各家的土地虽然不能买卖,但是经营权可以有期限转让之后,地少或者劳动力少的人家渐渐地把土地包出去给大户种了。六子家的地也包了出去。
“……大户每年给租地钱,混口饭吃总是不成问题的。”
“不种地,以后打算干啥?”
“能干得多了。我现在还不够年龄,等满了十二就出去当学徒去。”六子倒是信心满满,“我娘的舅舅在南宝的印染厂做活,上回他来信问我想不想去当学徒。当了学徒就能拿一块二角工资了!”
说到“一块两角”他的双眼放光。
谭双喜笑了:“你多大了,怎么不去念书?”
“十一。初小已经毕业了,高小我成绩不好,家里也负担不起。就给村公所里跑腿,赚两顿饭。”
张来才开玩笑道:“我瞧你挺机灵的,干脆满了十二岁报名陆军少年学校吧。全公费!”
“我娘不肯的。”六子摇了摇头,“我亲爹就是和打仗的时候死的。后爹也是打仗残了的。其实我倒是想去。”
“你爹是烈士?”谭双喜颇为诧异,道,“哪个营的?”
“哪个营也不是。听我后爹说:他们都是老保安团的。和海盗在博铺打了一仗,死了残了好多人。当初当兵的没死没残的现在最少也是个连长了。”说着他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是遗属,念高小不要钱呀。”
“免学费可不免生活费。我爹少了一只胳膊,干不了重活。我还有弟弟妹妹,光靠两个爹的抚恤金养不起一大家子。”
“就这样村长还欠账?”谭双喜有些火了。
“虽说拖欠,总还是会给得。好歹给公家做饭还能挣几个钱。”六子颇为无奈的说。
“其实你娘的手艺不错,你们既然不在村里种地,干吗不到附近市镇上摆个摊子,开个小店?比待在村里苦挨强多了。”
六子说:“他们倒是想过,可是犹犹豫豫的,到现在也没下决心呢。毕竟去开店要本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村里头的差事好歹能混下去……”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远远的招呼:“六子――”
几人定睛望去,见地里正有三四个人赶着牛做活。为首的一个正和六子打招呼。
六子也摘下脑袋上的破草帽,朝着对方挥了挥。
“这是……”
“是方老爹家的长工头。叫陈林黄,也是个福佬。”
说着话,陈林黄已经来到路上,他是个精壮的小伙子,皮肤晒得黝黑,只穿着一件薄麻布的汗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裸露的小臂上露出结实的肌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