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方老头说,“我听说去打仗的人军饷给得很多。他去了一年多月,就这几个钱?”
谭双喜胸中愤懑,但是还得解释:“老爹!胡帷德同志四个多月前就牺牲了。他在海外部署一共三个多月。所以没积攒下几个钱。”
“别想糊弄我。”老头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个士官,手里捏着支票,“发军饷没有明细?工厂里给钱都有什么……工资单!”
“军饷和补贴标准是元老院钦定的。遗物包裹里有他的军人手册和工资表,你可以逐项核对。要是有疑问请向本县民政局的军人事务科查询。”说到这里,谭双喜再也忍不住了,质问道:“你们……你……胡帷德是你女儿的丈夫,也算你半个儿子,你一点也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么?”
“知道他怎么死的又怎么样?他能活过来吗?”老头冷笑道,“天气这么热,还麻烦你们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胡帷德是我们的战友,我们当然要来。”谭双喜简直要气炸了,这老东西什么态度?!
“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走得……”
“爹,”他女儿终于爆发了,哭着向老头喊了起来,“求你别说了!”
老头眼睛瞪了出来,张嘴就要发火。谭双喜再也忍不住了“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圆了的眼睛怒视着老家伙说:说:“我们是奉元老院之命给胡帷德同志的遗孀送遗物的!无关人员请自重!”
他久经战火。磨砺出来的一身煞气胆气,此刻爆发出来,原本嚣张的方老头张了张嘴,萎了下去,没敢再说话。
说着她望向谭双喜,“我男人什么时候死的?他受了什么苦没有?”
谭双喜刚才义正词严,此刻在女人哀怨的目光里却卡壳了。张来才只好替他开口,说辞是他们两个在路上已经商量好的:“他中了瘴气。两广的林子里瘴气很毒,发高烧,烧了好几天……我们轮流照他,连队卫生员把几种药都试过了。但这瘴气太凶猛了,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他死前有一会儿清醒过来,说自己不觉得难受了,还说,他最惦记的人是你。”
胡帷德妻子边听边点头,头越来越低最后用手捂住了面孔,身体一阵一阵的抽搐着。
方老头不甘寂寞,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些漂亮话唬人罢了!”
“他现在埋在哪里?”方姑娘没有再理睬她爹,问道。
“胡帷德同志牺牲之后就地火化了。现在骨灰被埋葬在潮州的军人公墓里。具体的地址在阵亡通知书上。”
听到“火化”两个字,方姑娘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谭双喜知道大多人是不接受“火化”这个概念的,他赶紧解释道:“他是在靠近福建的地方牺牲的,天气特别热,道路又不好走,只能从权处理了。您如果以后想把他迎回来安葬,也可以提出申请……”
“烧了就烧了吧,省的回来麻烦。”老家伙点着头,语气中充满着阴阳怪气,说到最后似乎笑了一样。
谭双喜恨不得给他一脚,但是看到正在恸哭的方姑娘,心火又灭了:胡帷德已经死了,他老婆还要在这个家生活下去。人家毕竟是父女,他能怎么办?